只是遣詞造句方面
秦放鶴沉吟片刻,提筆在上頭改了一回,又遞給齊振業,“你現在再看看。”
看個甚也沒怎么動嘛。
誰知齊振業才看幾眼就發出一聲長長的“咦”,“你怎么弄的”
對方分明只改了幾處,可再讀起來,竟像換了個人寫似的
具體讓齊振業說哪里不同,他說不出。
就好像瓤還是那個瓤,可嘗起來的味兒大變樣啦
秦放鶴笑著解釋給他聽,“明天就是二場,若要你脫胎換骨自不可能,但細微之處卻大有可為“
簡單來說,齊振業寫的東西就像他這個人,字里行間都透著點兒肆意,說好聽了叫瀟灑,說難聽了就是桀驁,乃是官場前輩最不喜歡的一類。
哪怕他真有才干,考官見了,只怕第一個念頭就是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入職場第一步,服從性測試。
你可以打從心眼兒里瞧不上,但如果沒有推翻整個社會重建的能量,最好還是順應一下。
這就跟玩游戲一樣,要么自己另起爐灶,要么玩別人的游戲,自然就要遵守人家的規則。
為了混口飯吃,彎彎腰不丟人。
秦放鶴給出的對策也很簡單語氣詞、助詞,說白了,就是關鍵地方和軟些。
好比日常生活中,你想讓別人幫你遞個水,如果說“給拿水來”,恐怕對方立刻就反感,你誰啊,憑什么指使我
但如果說“勞駕,幫忙遞個水”,對方大概率很樂意效勞。
平輩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白身對官員。
齊振業那等語氣落到閱卷官眼中,分明就是你在教我做事
給他這個排名,未嘗不是提醒。
次場考試就在放榜后的第二天,時間緊迫,孔姿清不便親至,卻也遣桂生去孫先生家送了賀貼。
萬事開頭難,頭場過后,下面幾次復試就顯得平平無奇起來,只題目稍作變化,漸漸多了賦和論。
此二種皆是篇幅較長,可做敘事的題材,發揮空間很大,秦放鶴不假思索,進一步闡述了自己對輪作的構想。
之前寫詩只是試探,既然周縣令點了他做頭名,就說明對方很同意這種觀念,暗含鼓勵之意,于是秦放鶴決定堅持到底。
他有預感,縣試結束后,周縣令大概率會就此事詢問自己的想法。
秦放鶴便如孤帆入海,勢如破竹一往無前,氣勢越加高漲。
很多事其實都吃經驗,成熟的弓箭手在箭離弦的那一瞬間就能預判中或不中,考試也不例外。
像秦放鶴這種考場內殺個百進百出的,成績如何,基本交卷那一刻自己心里就有數了。
我可以的,秦放鶴這么想著。
轉眼半月過去,縣試最后一場落下帷幕,最終榜單發布,秦放鶴的案首終被記錄在冊。
按照規矩,只要后面的府試和院試正常發揮,知府大人就必然要顧忌縣令的顏面,成全他的秀才功名。
這是案首才能獨享的優待。
秀才進度,100。
小三元進度,30。
看著榜單,秦放鶴緩緩吐了口氣。
自始至終五場考試,他的名字一直釘死在榜首,巋然不動,而考生們也終于意識到,這個年齡不及他們一半大的少年,竟就是半個月來將他們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對手
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衙門的報喜使者已去往白云村,想來鄉親們也是歡欣鼓舞,但秦放鶴等前十名需得留下參加慶功宴,當場向知縣大人拜謝,暫時不得歸家。
別的暫且不提,齊振業最終排名第十七,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