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話本一事,其實本也算不得多么隱蔽,但凡有心的,在白家書肆附近蹲守幾回,也就能發現端倪秦放鶴的出現頻率與新話本上市高度重合。
考慮到那微弱的客流量,排查范圍就更有限了。
但被這么點出來,就很有種背著家長寫小黃書然后公然掉馬的羞恥。
作為世家代表,孔老爺子也與世間絕大多數讀書人一樣,瞧不大上寫話本。
但同時他又與絕大多數世家子不一樣。
他多少見過一點民生疾苦,知道很多時候,一枚小小的銅板便足以將人置于死地。
一個孩子,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他想活下去,想讀書,有錯嗎
沒有。
甚至他不偷不搶,不乞討,偷偷調動聰明的小腦瓜掙了一點不那么光鮮卻清白的錢,這很不容易。
如果你沒有在一個人窮困潦倒的時候雪中送炭,那么實在不能,也沒資格要求更多。
但現在不同了,孔老爺子發現了秦放鶴的天分,也了解到他日益改善的處境,覺得若再耗費時間在那些細枝末節上,未免有些本末倒置,故而出聲提醒。
秦放鶴自然能了解他的苦心。
不然對方完全可以黑著臉將話本子摔在自己面前,然后痛斥傷風敗俗什么的。
拍拍發燙的臉蛋,秦放鶴轉身向老頭兒行了一禮,再回身時,就對上孔姿清好奇的臉
什么話本子
什么話本子
這是可以說的嗎
川越客的俠客故事也就罷了,可笑長生的狗血倫理八點檔二流愛情劇什么的說不出口,是真說不出口
秦放鶴干笑幾聲,生硬地轉移話題,“對了,我正要問你,入學還要準備什么。”
生硬,太生硬了,生硬到孔姿清的眼睛都瞇起來,看過來的眼神中滿是懷疑。
到底孔姿清還算厚道,只意味深長地多看了秦放鶴幾眼,然后便帶他去了自己的書房。
“這里有張清單,是我去歲入學時下頭人列的”
然秦放鶴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事物吸引了
好奢侈啊
這小子的書房竟然比他的臥室、灶間加書房都大二面靠墻的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滿了各色書籍,其中不乏書頁泛黃的古籍,秦放鶴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孔姿清走過來介紹,“一部分是本家那邊帶來的,另一部分是祖父和父親搜羅的那些是我抄錄的”
史記
他竟然有一整套史記,足足占據一整排格子
下面緊跟著的還有歷代大儒的批注,另有漢書后漢書等,想來大約是二十四史的集中存放地。
“這個,你都背完了嗎”看著那一整排史記,秦放鶴不自覺回憶起方才身心雙重考驗的刺激,扭頭問孔姿清。
孔姿清點了點頭,片刻后又補充道“大約也會有
遺漏。”
他五歲啟蒙,至今已有十載。
當時是背完了,但時間一長,某些晦澀難懂的部分會隨時間流逝而淡去,部分極少被提及的冷門篇章也會遺忘,需要時常溫習。
秦放鶴真心實意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個是真牛
五十多萬字啊
孔姿清極淺地翹了翹唇角,忽然來了句,“漢王軍滎陽南,筑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
史記高祖本紀
秦放鶴的本能反應差點就出來了,不過到底有了經驗,還是在話出口的瞬間剎住,“喂”
這祖孫倆今天怎么回事組團打假是嗎
見他不上當,孔姿清挑了挑一側眉梢,遺憾中也有點惡作劇得逞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