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高程尚且有所收斂,如
今意外遇見秦放鶴,
,
瞬間就放飛了。
朱先生就不止一次在課堂上抓到他擺弄算籌
不是同類人真的很難理解這種感覺。
至少秦放鶴能看得出來,高程讀書只是讀書,但研究數學時,是真的快樂。
不過時下算學畢竟不是正道。
便如之前秦放鶴寫話本,之所以不大肆宣揚,皆因若一個人功成名就后,偶然被人得知還能寫一手好話本,世人會贊你廣涉獵、有雅興。
但若話本子早于成名宣揚出去,哪怕日后有所成,世人也只會嘆都是雜學分了心,若當初一心做學問,必然更上一層樓。
秦放鶴私下找高程談了一次,后者倒是聽進去一些,至少開小差不擺在明面上了。
轉眼來到天元二十五年,陽春三月,殘冬也只剩了一點尾巴梢兒,孔姿清正式外出游學,秦放鶴等人都去送了。
這年月,外出游學風險極大,不乏出門之后便再也回不來的。
孔姿清曾見過荒年慘劇,曉得人性之惡,自然不敢怠慢,足足帶了十多人隨行。
他一走,秦放鶴可聊的朋友、可去的地方便去了一大半,也有些懶怠,便轉身投入到學術和資料分析上。
同時,“秦體”在章縣文人圈子內迅速流行開來。
起因是秦放鶴連續兩年在白家書肆發行的選本中挑大梁,每次投的幾篇文章中,秦放鶴都有意識地使用了不同的風格,有符合主流審美的華麗之風,也有他特有的綜合了時下潮流的變種“首先”“其次”“再次”干練之風,以防日后科舉考試中自己風格頻繁變化,惹人質疑。
若說傳統文章是一團圓圓滿滿雍容富麗的花,那么秦放鶴的這種文風便如拆開來,直線型排列的標本。
可能不那么賞心悅目,但足夠簡單直白,能在最短時間內將最多的有效信息鋪開,一目了然。
廣大學子讀到后,頗覺有趣,覺得既然是小三元鐘愛的,必然有其過人之處,私下便模仿起來。
但真正促成這一風潮的還是周縣令。
時下寫條子、奏折,乃是面陳都喜歡先來一段溜須拍馬的開場白,譬如什么“近日風和日麗,百姓們各個精神飽滿,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這正是大人您執政有方,上天滿意,方得如此”等等。
故而拿到文書后,若遇情況緊急,眾人都會非常熟練地直接翻到第二頁再看,一點兒都不會錯過主題。
作為基層官員,周縣令每日要處理瑣事無數,本人又比較務實,就很不耐煩看那些廢話,見了秦放鶴的文章便覺有趣,當即命下頭的人在上條子時也照這個來。
上行下效,本地父母官如此推崇,下頭的人少不得也跟著學。學過之后就發現,確實能提高效率。
一來二去的,竟成了風潮。
就連李先生也曾公然打趣秦放鶴,說如今“秦體”“三元體”倒比秦放鶴本人的名頭還響亮些。
另外,孔姿清大約是與孔老爺子達成了某種協議,他走后,孔家開始像以前給自家少爺送東西那樣,依舊穩定且頻繁地出入縣學。
只是此番帶來的卻不僅有日常的衣食,更多的還是朝廷邸報,并各路可以對外公開的政策變動。
縣學邸報一月一達,但孔家卻能在朝廷邸報發行后的第六天就送到秦放鶴手上,著實令他驚喜。
或許是秦放鶴助推孔姿清拿下解元一事,再次刷新了孔老爺子對他的認知,這一次,老頭兒終于將他放在平等對話的高度。
不是師徒緣分,而是結盟。
由此開始,秦放鶴終于對現存的大祿朝廷有了初步且全面的認知。
一張龐大的立體三維數據圖在他腦海中緩緩成型。
這便是世家大族的真正恐怖之處。
同樣的數據,若換做秦放鶴自己去搜集,可能需要花費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他可以放心去赴與解元的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