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事情就像現代高考忘帶準考證,聽上去簡直匪夷所思,可確實每一屆都有,還不少。
抬頭就是光禿禿灰溜溜的墻壁,時間的流速突然變得不可估測,饒是秦放鶴這種經歷大考小考無數的,初十早上睜開眼時,也頗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不像考試,更像是犯了錯的關禁閉。
但凡心理素質差點兒的,多來幾次,人都能崩潰了。
他忽然理解了當年孔姿清等人的憔悴。
這是真遭罪。
卯時過半,即清早六點,貢院開始鳴放號炮并奏樂,宣布考試結束。
巡考官開始在各號舍之間不間斷走動,已經答完的考生現在就可以交卷,在大門后等候出場。沒答完的,也可以繼續答題,直至太陽落山。
在號舍內憋了兩三天,期間不知多少次汗流浹背,秦放鶴低頭都能聞見自己身上散發的餿味兒。
他把所有的卷子最后檢查一遍,連同草稿紙一起抱著,準備交卷。
不多時,巡考官過來,秦放鶴抬手示意。
對方仔細核對了他的應考憑證、考卷和草稿紙數量,以及戶籍文書,這才帶著往外頭去了。
沿途經過無數號舍,秦放鶴看見了無數頭發油膩、眼神麻木的考生們,宛如難民在世。
交了卷,秦放鶴領了竹制“照出箋”,背著皺巴巴的行李去往小門等候。
他不是第一個交卷的,到的時候前面竟已經有兩個人,都略有些年紀。三人默默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衣服上的污漬、褶皺,以及頭巾下散發著油膩子味兒的打縷發髻。
沒人想在此種糟糕的情況下社交,沒有人。
故而大家都只是禮貌性地拱了拱手,然后便再次歸于沉默,各自選定角落
站住,像三株發霉的大蘑菇,安靜等待開門。
鄉試參與者眾多,答卷速度也不同,頭一批出場的湊夠五十人即可,后面的則是一百、二百人不等。
再往后時,便每個時辰放一批,不再計算人數。
大約過了兩三刻鐘,陸續有考生交卷,終于湊夠了五十人。
出門時,秦放鶴下意識往后看了眼,竟一眼看到人群中面容慘白的肖清芳。
肖清芳也看到了秦放鶴,一踏出大門便逃也似的朝秦放鶴奔來,“秦兄,嘔”
秦放鶴““
咋看見我就吐了呢
顯然肖清芳也意識到這種可怕的誤會,干嘔幾聲后便直起身解釋,“我,我隔壁號舍的考生,昨夜打翻了,打翻了馬桶嘔”
秦放鶴“”
啊這
過去的幾個時辰,肖清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熬過來的,昨天的晚飯連著沒消化掉的午飯都吐干凈了,今早上更直接沒吃,他現在甚至連黃水都吐不出來。
但一想到那個味道,那個可怕的味道,就忍不住渾身發毛,喉頭發癢。
嘔
三場考試之間的時間安排非常緊迫,初十交卷,十二正式開始第二場,但十一就要入場了。
也就是說,縱然秦放鶴等人初十一早趕第一批交卷立場,滿打滿算,也就能在外休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