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二人又陸續遇見了章縣縣學的其他同窗們,有喜有憂,喜者少,憂者多。
肖清芳、徐興祖、牛士才和高程都合格了,可名號不怎么靠前,面上未見多少輕快。
眾人問秦放鶴時,他只含糊道還好,眾人便猜到他必然名列前茅,或真心或假意,都上前道了恭喜。
秦放鶴搖搖頭,“八字一撇,與諸君并無不同,不必如此。”
眾人見了,也知利害,紛紛收斂心神。
素日張揚的高程一反常態,兩只眼睛都有些發直,分明看見秦放鶴過來,竟也沒有像
以前那樣要來一題。
顯然這場考試,
,
徐興祖才說有位同學病了,正發燒,他有意過去探望,問其他人去不去。
昔日在縣學時尚且不覺得,如今出來了,四周陌生強敵環繞,頓覺親切,眾人便紛紛響應。
一場打擊過去了,但接下來還有第二場,第三場,誰都輕松不起來,連最善談的徐興祖都意外寡言,莫說他人。
眾人沉默著往病人的住處走去,中間還停下來,在街邊雜貨店里湊份子買了些鮮果提著。
秦放鶴和高程年紀小,賣力氣的事輪不到他們,便都落在后頭。
“你猜到了”高程忽然問。
猜到我會落榜。
據說本屆整個保華省的舉人錄取名額也才不到六十人,而他剛才看榜時粗略數了下,排名已然在一百開外。
兩百人的甲榜,他竟排在中三路,這對高程來說,儼然是人生不可承受之痛。
我,我可是章縣的案首來的
秦放鶴毫不遲疑地點頭,“是。”
高程瞬間面色如土,有種混雜著羞愧和憤怒的激動。
但他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秦放鶴倒沒有落井下石,反問道“是不是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很有天分,是天之驕子”
雖然恥辱,但高程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頭。
秦放鶴讓他看四周,看無數跟他們一樣穿著長袍,或喜或悲的考生們,聲音平靜道“此番考場內數千人,誰不是天之驕子你覺得自己有天分,真的那么有天分嗎殊不知,世上多的是既有天分又肯努力的人”
你高程確實有點牛逼,但天分真的就是一等一的好了么
未必吧
非但如此,你甚至還不肯用功
那落榜怪得了誰
“案首很稀奇么”秦放鶴看著高程,像在描述今日有雨般輕飄飄道“一年一個罷了,保華省轄下一百四十八縣,哪怕僅以三年一屆算,也足有四百四十四人,而只取數十人。落榜,很稀奇么”
在此之前,高程從未聽過如此,如此刻薄的言語,叫他瞬間血涌上頭,幾欲發作。
秦放鶴就這么直直地看著他,看著他從羞憤交加,到面無人色,捏著的拳頭也無力地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