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高程的反應很正常,甚至上輩子的秦放鶴也曾如此。
當初他一路從小山溝溝奮斗到省城重點高中,
又以奧賽金牌獲得保送資格,
上報、采訪、獎金,親朋好友師長們的夸贊,校領導、市領導等的接見
他成了名人,成了同齡人的榜樣,一時風頭無兩。無數榮譽在短時間內撲面而來,讓秦放鶴一度飄飄然。
所有人都說他是天之驕子,而他也以實力證明了自己,一切都變得那么理所當然。
我可真厲害啊,秦放鶴在無數個日夜這么想著。
這種驕傲一直持續到大學開學,然后戛然而止。
同寢室四個人,無一人參加高考。
五塊金牌,其中一位還特么得了兩塊,數學和物理。
往下看,有少年班;往上看,人人皆是保送,各種雙學位、跨專業屢見不鮮
各省各市高考狀元不值錢,一夜之間成了滿地大白菜,一抓一大把。
秦放鶴突然就發現,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光環在踏入校門的那一瞬間,不再耀眼。
班里的每一個人,在自己所在的市時,都是尖兒;省內,也是尖兒。
可到了這里,又都成了齊頭并進的幼苗。
身邊有人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落差,喪失斗志,轉而將心思放到不該放的地方。
但秦放鶴再一次發揮了他與生俱來的最大長項
不服輸。
他想再試一試,再拼一次。
我能在山村當尖兒,在本校本市本省甚至某個領域當尖兒,那么能不能在這一群尖兒里,再當尖兒
然后,他成功了。
所以他在第一次見到高程時,就有種非常微妙的熟悉感,仿佛看到了過去某個階段的自己自信,膨脹,膨脹到有點不討喜。
來到大祿朝的每一天,秦放鶴過得都很辛苦,外人只知他早慧,卻不知他每時每刻都在算計,算計現在,算計將來,算計他人,甚至算計自己
因為他的容錯率為零,沒有任何可以重來的機會。
秦放鶴從不否認自己的功利心,所以從一開始就在組建班底,也曾無數次想,要不要將高程拉過來。
因為從長遠來看,這支可以是潛力股。
但有門檻,需要本人自己跨過去。
為此,他做出過不止一次努力,奈何對方不以為意,依舊我行我素。
若秦放鶴是那等無私奉獻的大善人,自然可以繼續苦口婆心,終有一日能感化無數人。
但他不是。
實際上,章縣留給秦放鶴的時間不多了。
如一切順利,鄉試結束后,秦放鶴將獲得被推薦進入太學的機會。
但那里太過復雜,處處是機會,也處處是陷阱,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他不打算將會試之前的三年都搭進去。
什么時機去,去了如何處理與一
干皇親國戚達官顯貴的后人,
甚至是他們本人的關系,
這些都急需推演,也有好多背景資料要收集。
秦放鶴走得太快了,快到他本人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的閑暇,也沒辦法停下來等任何人。
秦放鶴走得也太累了,累到夢里都在排兵布陣,累到挑選戰友的過程中容不得一絲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