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無誤后,秦放鶴舉手交卷,趕在放號的第三批出場。
“鶴哥兒”秦山和秦猛一直在外頭眼巴巴等著,見狀立刻沖上前來,或幫忙拿行李,或幫忙揉肩捏背。
連續幾日吃不好睡不好,外加用腦過度,秦放鶴只覺渾身酸痛,身體的每一枚細胞都在叫囂著要休息,疲憊道“先回去再說。”
因大雨的緣故,第二場因卷面污損而落第的考生不計其數,那藍榜足有前一場的兩倍還長。
高程也不幸中招。
他雖避開大雨,卻沒留夠干燥的時間,分明已經晾了大半日,可交卷時眼見著幾個筆劃多的字洇開,當時就心灰意冷。
果不其然,出來一看,藍榜上,他的號舍赫然在列。
頭兩場風波在前,第三場的策論出題刁鉆,眾人竟也很能接受了。
雖說八月十六才是最后截至時間,但大家為了趕中秋,多數會選擇十五日提前交卷,街上一時熱鬧非凡。
踏出考場的瞬間,哪怕身體依舊疲憊,可精神卻早已放松下來,輕飄飄的好像能飛起來。
考場之外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當場暈厥,乃是人生百態。
有幸熬到第三輪的眾人精神極度亢奮,也顧不上補眠,先各自回去重新梳洗了,便湊在一處吃喝賞月。
鄉試雖難,卻也帶來深刻的回憶,等再過幾年時過境遷,誰又能想到會是怎樣情景
席間徐興祖照常發揮,帶頭行酒令,飛花、投壺,觥籌交錯。又有人引吭高歌,好不熱鬧。
鬧到興頭上,徐興祖提著酒壺來找秦放鶴,難得帶了點真誠,“秦兄,此番考試不易,如今三場已畢,你我來日或許便要天南地北,不若滿飲此杯。”
總體而言,縣學的幾年經歷還是很愉快的,想著可能這就是大家最后一次相聚,秦放鶴也難免惆悵,順勢接過酒杯來,一飲而盡。
文人似乎總離不開酒,得意了要吃,失意了也要吃,一晚過去,月宮玉兔無人在意,金桂月餅無人問津,酒壇子倒是空了不少。
包括齊振業在內,眾人大多死命硬灌爛醉如泥,在院子里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酒精會麻痹人的神經,降低警惕性,做出許多令人追悔莫及的糊涂事來,所以在這方面,秦放鶴向來克制,也成了最后一個清醒的。
有人一雙醉眼迷離,摟著酒壇子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滿臉,“爺啊,娘啊,我對不起祖宗啊”
哭完了,再抱著酒壇子喝兩口,然后兩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看著滿地“死尸”,秦放鶴也是啼笑皆非,捏捏因為極度睡眠缺失而隱隱作痛的額頭,招呼外頭伺候的人將眾人扛回住處,又挨著灌了醒酒湯,這才回去睡覺。
從鄉試結束到放榜,大約需要二十日左右,若有難以決
斷時,一個月也是有的,故而接下來的若干天內,眾人著實體驗了一把醉生夢死。
為了不顯得太過不合群,秦放鶴陪了幾回,也認識了幾位其他府城的考友。
然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眼見宴會內容逐漸淫奔放浪,微覺不適,便借故退出,再也沒有參加過。
在府城停留成本頗高,高程等確認不會上榜的略耍了幾日,便打道回府。
另有肖清芳和牛士才,覺得多少有那么點兒希望的,想著往返奔波繁瑣,仍選擇堅守。
前兩場秦放鶴的號碼都高居榜首,他心中已有了準備,所以當九月初八張貼龍虎榜,報喜人舉著“捷報貴府老爺秦放鶴高中保華鄉試頭名解元”的紅紙送到他面前時,心中涌起的只有如釋重負。
從九歲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到如今十五歲,數年間秦放鶴不曾有一日懈怠,做夢都在與人推拉
如今,總算得償所愿。
這是他應得的。
大三\\元進度,30。
保華省新得舉人五十一,本屆也不知是何緣故,光清河府竟就足足有十二人中舉為近幾年之最。
其中一半以上都出自府學,余下五人中章縣一個秦放鶴,另有四人來自其他縣,還有八縣掛零。
辛苦付出之后自然迎來收獲,然后就是領錢,很多錢
首先,舉人可在自家門口樹坊,這份開銷也不用自己出,每人都能獲得朝廷獎勵的二十兩“牌坊銀”,另有省里發的十兩“衣帽銀”,專為新晉舉人們置裝之用。
其次,其所在府州縣衙也都會有所表示,根據地方財政和父母官慷慨程度而金額不定。
連續兩屆解元都出在自家,這便是鐵打的政績,知府方云笙難得喜形于色,照老規矩給秦放鶴封了二十兩,其余眾舉人各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