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翰林院,先點卯,然后按照官職高低,分批去戶部領銀子。
因當日大朝會上慷慨發言,如今秦放鶴與隋青竹的關系倒是緩和不少,雖不至于像孔姿清那般百無禁忌,但平時見了,也很能說上幾句。
秦放鶴人緣好,記性上佳,一路上遇見許多別的衙門的同僚,都會主動寒暄幾句。
上到人家老父母病情好轉了沒,下到準備了什么年貨,甭管老的少的新的舊的,他都能找到合適的話題聊幾句。
“前兒我還在街上瞧見令郎,像是又長高了,如今出落得越發好了。不怕說句您不愛聽的,來日雛鳳清于老鳳聲”秦放鶴笑道。
說到自家兒子,那官員不免得意起來,口中雖一個勁兒謙虛,可嘴角卻始終翹得高高的。
隋青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看他的社交,倍感震驚。
這官員是誰啊瞧著怎么也得四十多了吧,你們到底怎么熟絡起來的
哪怕沒有刻意去聽,隋青竹耳中也灌滿了各色談話,其中頗多對過年的安排。
稍后輪到他領俸祿,按了手印、簽了名字,隋青竹竟有些出神。
“怎么了”秦放鶴竟沒走,站在隊伍開外兩三步處等著他。
隋青竹回神。
他素來人緣極差,像這種集體活動,一直獨來獨往,還是第一次有人特意等著,愣了下,才快步走過去。
秦放鶴看了他的神情,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卻不好直說,只玩笑道“想必是想著置辦什么年貨吧”
隋青竹搖頭苦笑,“子歸兄何等聰明人,又何必取笑我”
之前秦放鶴在朝會上的舉動便給予他極大震撼,如今又聽了眾同僚為家人采買年貨的話,心里不免疙疙瘩瘩的。
這么多年了,他只一味接濟外人,卻未曾為家人謀劃過什么。
秦放鶴早就對隋青竹的做法頗有微詞,只是雙方素來不和,他也不好說什么。
眼下關系和緩了,他又因阿芙有孕,越加感慨,便借機勸道“論理兒,我也實在沒資格指點旁人,只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間,上報效朝廷,下照看妻兒,此乃本分。俗話說的好,先成家,后立業,可見圣人也是這樣想的”
隋青竹倒是有些聽進去了。
可多年習慣,一朝難改,他猶豫再三,終于試探道“唉,是我想當然了。既如此,這個月我就,我就少貼補些”
再怎么說,他月月都有銀子可拿,家里人雖過得緊巴一些,總不至于挨餓受凍。
但外頭有些百姓,是真的吃不上飯,他不接濟,未必能熬過殘冬。
秦放鶴也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隋青竹肯做出改變,已是難得,便不再說什么。
兩人正往回走,又見隊伍中突然鉆出一個人來,“秦修撰,秦修撰,且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