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腳步一頓,循著聲音望去,便見來人滿面堆笑,“多日不見,秦修撰風采依舊啊”
隋青竹見對方身著孔雀補子,便知是三品大員,又是自己不認識的,便朝秦放鶴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先走,不打擾他們說話。
秦放鶴忽靈機一動,對隋青竹說“對了,來之前我同無疑約好了稍后要一并面圣,你叫他等等我。”
隋青竹不疑有他,點頭去了。
“金侍郎。”秦放鶴近前行禮,心里卻在盤算對方找自己什么事。
來人正是兵部侍郎金汝為,同時他還有另一層身份,首輔盧芳枝的弟子。
大家分屬不同衙門,年齡差距又大,平時見面的次數不多,不過點頭之交而已,現在他的熱情就顯得很可疑。
金汝為親切地拍了拍他的手,“子歸何必見外”
秦放鶴心道不是見外,是咱倆確實不熟。
況且隨著高閣老倒臺,盧芳枝和董春一脈的關系也隨之微妙起來。
但表面上兩人還是十二分的談笑風生,不遠處的官員們見了,暗自點頭。
不咸不淡的扯著閑篇,金汝為拉著秦放鶴往一旁人少之處走去。
見秦放鶴仍是不大放得開的樣子,金汝為便笑道“你我雖非同齡,然我卻十分欽佩你的才華,如今有幸同朝為官,也算緣分,便可作忘年之交,不知子歸肯不肯認我這個朋友啊”
秦放鶴心中越發警惕,口中卻道“大人抬舉,小子豈有推脫之理”
人家比你年長有資歷,官階也比你高,如今親自跑來說要同你做朋友,你能不答應嗎
金汝為早知他不會拒絕,當下展顏一笑,“往日便想同你論論學問,奈何一直不得閑,難得這幾日有空,不如下衙之后出去喝一杯我可是知道哪里有好酒啊,尋常人還不告訴他呢。”
我是欣賞你秦子歸,這才同你說秘密,你可別不識好歹。
喝酒
這擺明了就不是什么正經朋友聚會,論理兒,自然是推掉為妙,可是對方都這么正兒八經提出來了,無論秦放鶴稍后有沒有安排,現在都必須沒有。
因為當上位者想要達到某種目的時,你的任何理由,無論正當的還是不正當的,在他們看來都只是借口。
國人的酒桌上能做的可太多了,秦放鶴不敢輕易應允,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大人相邀,下官不勝榮幸。不過下官年歲小,說話也沒個輕重,素來不會什么眼色行事的,前幾日大朝會上還得罪了人呢,晚間值夜,陛下挑空就給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按著不許回家,更別提灌幾口黃湯,越發該口不擇言了。若只大人您一人倒也罷了,多少憐惜下官,想必有失禮之處,必然不會在意”
言外之意就是喝酒也不是不行,但只能咱倆喝,斷然不能有旁人參與。
秦放鶴數次被天元帝單獨留下說話的事情不是秘密,該知道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故而此刻金汝為一聽,倒不好
以勢壓人。
“子歸未免太小心了些,不過咱們私下朋友聚一聚罷了。”金汝為哈哈一笑岔開話題,卻也沒有否認在場必然還有其他人的事實。
這小子年紀輕輕,做事怎的這般小心。
他不問倒也罷了,自己到時候隨便帶誰過去都無所謂,可現在既然明擺著說出來,若回應,后面就無法展開;若不應,擺明了心里有鬼。
他微微湊近了,“小閣老前幾日剛剛進京,私底下還同我念叨來著,說到底是天佑我朝,出了六元祥瑞,既在眼前,怎不得一見”
頓了頓又輕描淡寫道“我也知你們翰林院不清閑,機會難得,仰慕者眾多,大家都是讀書人,閑來無事湊在一處說一說也沒什么要緊吧”
盧芳枝的兒子
秦放鶴腦海里的警報瞬間拉到滿格。
是他要見自己嗎
為什么有什么目的
因小閣老在,金汝為口中的其他讀書人,便都是次要的了。
董春為什么在這個當口不計前嫌提拔柳文韜和傅芝師徒倆
盧芳枝又為什么在這個時間段想方設法調兒子回來,并擔著以權謀私的罵名風險,迅速給他謀了個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