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哪兒了,自己就甘心去哪兒。
這就是傳說中的號召力,人格魅力。
而盧實,無疑就是一個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
當然,秦放鶴會這樣想,并不意味著他同情盧實,相反,盧實授意爪牙阻撓造船進程一事,不光戳了天元帝的逆鱗,也恰恰阻礙了秦放鶴對外掠奪的進程,雙方從根本上就對立。
政斗,你死我活,沒毛病,但你不惜以家國大事為籌碼,這就越界了。
所以前面天元帝忍了,因為他確實對盧實有所虧欠,但此事一出,忍不了了。
但要扳倒盧芳枝父子,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歸根究底,這件事的矛盾根源在于皇權和私心之間的分歧。
作為當權者,天元帝對臣子的要求很簡單,大公無私,忠誠。
但是首先這個前提,在秦放鶴看來就非常荒謬且不靠譜,至少在封建王朝時期就永遠不可能實現。
因為這是人治大于法治的王朝,天下大權全部掌握于皇帝一人之手,是個人,而非一個公開的相對透明的組織機構。
但是人就會有私心,試問皇帝本人都不可能永遠做到大公無私,上行而下效,又憑什么要求下面的官員呢
至于忠誠,究竟忠于朝廷,忠于國家,還是忠于皇帝個人
因為很多時候,皇帝的個人私心會和王朝的發展產生沖突,比如說他想享樂,但朝廷想要撥款,但朝廷具體運作掌握在皇帝手中,那么必然就會有臣子為了往上爬,背棄朝廷,討好皇帝。
所以“奸臣”應運而生。
派系的分歧,也就產生了。
作為外來者,秦放鶴可以大逆不道地說,絕大部分奸臣權臣,其實都是皇帝個人意志和私欲的衍生品。
只要“皇帝”存在一天,黨派之爭、權臣之患,就永遠不可能斷絕。
所以福建船廠之事一發,天元帝惱火,卻不好輕舉妄動,因為盧芳枝父子有功,有大功。
一旦操之過急,眾朝臣看了,難免感同身受,生出唇亡齒寒之感今日陛下可能對有功之臣如此翻臉無情,焉知來日不會將刀鋒朝向你我
一旦人心散了,事情就都難辦了。
而秦放鶴,就是其中之一。
甚至汪扶風、苗瑞,乃至董春,都各有心思。
所以董門需要扳倒盧芳枝,弄掉盧實,但同時也要確保天元帝的進度不能太快,手段不能太過尖銳,以防日后他用類似的手法對付自家。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能出手攔一攔,力保盧芳枝。
所以你看,這就是人心,所謂派系之爭,也不是絕對的非黑即白。
大家都各懷心思,審時度勢,隨時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將來轉變立場。
一切都像極了成人之間賭上性命的游戲,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個度,遵守著各項或明或暗的規則。
天元帝是這場游戲的發起者,同時也是參與者,他雖制定了規則,但因身處其中,自然也要受到規則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