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臘月,秦放鶴和王煥的相處意外融洽,王煥也卸下了最后的枷鎖,問了許多以前想問卻不敢問的。
有的秦放鶴給出了答案,有的沒有。
“高麗真的是個很好的地方”王煥親自彈了幾首曲子,語氣中既有追憶也有遺憾。
轉眼進了正月,這日秦放鶴剛回家就發現高程和周幼青都在,不禁又驚又喜,“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都扎一塊來了”
尤其是周幼青,二人分別數年未見,如今能在京城重聚,自然心潮澎湃。
雖說年前天元帝就已經下了旨意,讓周幼青進京述職,但遠東州畢竟離京城太遠了,天氣又不好,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年前過來。
周幼青感慨萬千,“一別數年,子歸風采依舊啊。不像我,老嘍”
他本就年紀大了,任地也不是什么風景宜人的好地方,幾年風吹日曬下來,皺紋也深了,白發也多了,胳膊腿兒都有些疼痛。
“改日該請個太醫來好生看看,保養保養。”秦放鶴唏噓一回,“來之前可去見過陛下了”
周幼青明白他的顧忌,私下結交群臣可不是什么好事,便笑道“見過了,也是陛下叫我過來的。”
育種一事就是秦放鶴一力主張,沒有任何人比他了解更深,如今周幼青要參與進來,自然是聽他講解來得方便。
得知秦放鶴剛從高麗王子那邊回來,周幼青和高程異口同聲道“陛下知道嗎”
結黨營私固然不美,若跟外國人結黨營私,那就更不美了。
此言一出,幾人面面相覷,俱都大笑起來。
這回回來,周幼青也領秦放鶴的情,從那邊帶回來許多好羊皮。
“你們也曉得我是沒什么積蓄的,這些都是自家養的,花不了幾個錢。關外不大稀罕,可這皮毛厚實細膩,放在京城也算用得上。”
“難為費心想著,”秦放鶴謝過,“這可比別的什么皮子都好多了,冬日外出用極好。”
哪怕一樣的東西,運到京城賣也要貴出好幾倍來,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見他真心喜歡,周幼青也高興。
三人都曾在章縣多年,如今又讓秦放鶴牽頭領了各自的職務,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阿芙也來打過招呼了,因如今她身子重,不便作陪,便親自吩咐了廚房整治酒菜、送了瓜果。
高程不是頭一回來秦放鶴這里,熟門熟路拿了就吃,邊吃邊聽他們說話。
別的不說,子歸弄的方子做的肉脯當真一絕。
“問過有嘉,”周幼青遺憾道,“他回絕了,還托我轉交書信一封。”
齊振業沒有跟過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其實若單論私心,誰不向往京城呢,那是普天之下頭一個繁華的所在,自家孩子若能在那里長大,日后親事也好,前程也罷,都更有保障些。
可齊振業知道自己的斤量。
原本就是以舉人之身謀官,放到地方上都只算小魚小蝦,更何況人才濟濟的京城呢
一無出身,二無政績,三無資歷,只怕便是拖累。
況且如今畜牧和貿易那一套也不過剛剛上手,略有些眉目,怎好扔下就跑
做事沒頭沒尾的,傳出去了也不像話,叫人不齒。
倒不如先在外面攢攢積經驗,歷練歷練,有了政績也有底氣,到時再做打算。
兄弟待我好,我總不能給兄弟拖后腿吧。
秦放鶴將那信當場看了,然后又看一遍,十分欣慰。
果然人不磨不成器啊,昔日那個厭惡考試,只知殺羊養花的富家公子哥兒,如今也成長起來,曉得自己掂量權衡了。
周幼青剛剛回京,對于自己要接手的事物,乃至京城的形勢都是兩眼一抹黑,秦放鶴便細細將各處掰碎了說與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