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實話,出口貿易非秦放鶴所長,雖有印象,但具體數量,還真不敢說一字不差。
“回陛下,與今年相差無幾。”
若有大出入,內閣那邊早就往下問了。
既然沒問,那就是沒有大毛病。
“相差無幾,”天元帝甩了甩新換的瑪瑙十八子,“就是這個相差無幾。”
他對胡霖一擺手,后者就心神領會,忙命人去取了過去三年的清單來擺開。
秦放鶴也湊過去看,就見天元帝點了點那些數字,“過去幾年中,桑園和茶園數目變化不大,絲綢和茶葉倒也罷了,可瓷器呢,嗯”
他不說,秦放鶴還真沒留意,或者說大部分人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小細節。
秦放鶴迅速回憶了一番,“據微臣所知,過去幾年中,南方新增兩座官窯,且改良技法”
正常情況下,產出的瓷器數量也會隨之增加,可現實卻沒有。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失職”
該認錯的時候就要認錯。
不得不說,在國庫收入這方面,滿朝文武都沒有比天元帝更細的。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非你失職,”天元帝擺擺手,“如此細微之處,原本朕也不曾留心,還是前番無意中與皇后說起,她偶然提了一嘴”
當時皇后是這么說的“聽說我朝瓷器在海外價比黃金,以后產出更多,國庫也就更寬裕了。”
天元帝頓如醍醐灌頂。
是啊,本該一年多似一年的,可怎么就不動呢
秦放鶴試探著問“是否與報廢有關”
天元帝瞅了他一眼,秦放鶴就懂了。
平時大批量出口的多是民間流傳的上品,本國瓷器燒制技術擁有漫長的發展期,如今已經相當成熟,投入增大必然帶來產量提升,沒有例外。
而真正報廢率高、無法保證產量的精品,對外只用于兩國友好往來的高層互贈,并不流通。
也就是說,金魚港出口的大宗瓷器量連續幾年原地踏步,毫無道理。
聯系前幾日天元帝的話,秦放鶴沉吟片刻,“陛下想讓微臣去查明誰賣去了哪里”
天元帝丟過來一個贊許的眼神。
瓷器不會憑空消失,但也不太可能在國內私下轉賣,因為暴露的風險太高。
那么必然是暗中以民間海上私人貿易的形式,流入海外。
“歷來船隊出海都要報備,人員、貨物清單登錄造冊,督窯局、市舶司都跑不了。”天元帝來到書案前,看著墻上掛著的大航海圖,“朕要看看誰這么大的膽子”
這只是無意中發現的,那其他沒發現的呢
絲綢、香料,是不是也有貓膩
秦放鶴道“為君分憂乃人臣本分,微臣萬死不辭,不過陛下,微臣還想討個幾人同行。”
“隨行護衛自不必說,”天元帝唔了聲,“金魚港毗鄰浙江,苗瑞就在那里做巡撫,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放鶴笑道“一來,微臣不通燒造,需得有個懂行的;二么,微臣也沒到過南直隸,需得有個向導。”
其實他去過。
早在當年未過會試時,他就曾與齊振業南下,給當時的南直隸臬司衙門送信。
懂行的好說,至于南直隸的向導么,天元帝也笑了,“你想要金暉。”
“是。”秦放鶴毫不避諱道,“浙江雖近,然市舶司終究不歸那邊管,未免有越界之嫌。金暉祖籍南直隸,有他同行必然事半功倍。”
“準。”
“去哪兒”接到消息的瞬間,金暉都懵了。
“金編修也數年不曾返鄉了吧”秦放鶴笑瞇瞇道。
金暉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