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余高瞻已經面色如土。
如果說方才還只是那位朝幫主單方面問責,那么余恒之做出這樣的回復,就等于雙方已然在鏢貨責任歸屬的問題上達成一致。
東西不是自拙幫弄壞的,那么自己之前的行為,自然就有了大問題。
天衣山莊固然家大業大,然而這邊畢竟只是天衣山莊的分舵,自拙幫幫主親自上門找事,作為舵主的祖母未必會因此倒霉,作為孫子的余高瞻自己只能說他前期表現得過分積極,已經跟朝輕岫打過照面,在人家那邊掛了號,翻車后很難全身而退。
許白水注意到余高瞻表情不對,覺得此人心態著實不大好,畢竟有黃為能等人做對比,余高瞻的下場絕非是最糟糕的那種,很不必此刻就忙著感覺到絕望。
余恒之平靜說完鑒定結果,除了目光里的那絲疲憊外,表情與方才似乎沒什么不同,只是仿佛一瞬間就老了五六歲。
不過她武功有成,原本看起來就比實際年齡年輕二十歲,此刻縱然憔悴一些,依舊不失內家高手風范。
其實朝輕岫之前猜得不錯,余恒之年紀已經不小,不愿繼續耽于俗事當中,所以近些年分舵內綢緞運輸之事,她都是讓手下去辦的,自己并不干涉。
一般余家這邊會選擇自行將布匹送到總舵去,這次卻是選擇了讓隔壁幫派幫忙送,若是仔細想的話,確實有些不對勁。
余恒之自然知道晚輩里的幾個孩子關系不和睦,也清楚分舵內成員矛盾不少,然而這攤家業終有一日得交到年輕人手中,她不能一直握著權柄不放手,得讓小孩子自己去摔摔跤。
好在雖然許久未曾理事,余恒之的心思依舊清楚,在收到朝輕岫親自登門的消息后,心中就有了決斷,此刻更是果斷地給出了自己的態度“朝幫主,會發生這樣的事,全怪余某治理分舵不嚴,之前賠償云云,不必提了,日后再帶人上門向朝幫主請罪。”
話音方落,大廳內外的天衣山莊弟子,面上都露出無法掩飾的愕然與震驚之色。
余恒之是江湖前輩,聲名顯赫,天衣山莊又是武林名門,縱然她這些話沒在外面說,然而對著一位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低頭至此,也可以算作顏面掃地。
而且連余恒之都如此做,余家其他人,更是在朝輕岫面前抬不起頭來。
此刻,天衣山莊這邊最平靜的依舊是余恒之,她的心情有些悵然雖然因為不問世事的緣故,自己對周邊的江湖勢力已經慢慢開始缺乏了解,好在前些日子小女兒過來陪著說話,多少聽聞了一些有關郜方府那邊某位江湖新秀的傳言。
余恒之的目光停在朝輕岫面上,隨后又緩緩移開。
朝輕岫此人不過十六七歲,以這樣的年紀能成為一個幫派的老大,實在是難以置信之事,遑論她還吞下了白河幫的大半地盤。
能做到這些,要么是對方身后有高人指點,要么就是此人城府武功無一不佳,實實在在不可小覷。
再或者
余恒之心中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這個念頭讓她整個人瞬間緊繃,神情卻比方才還要平靜。
總而言之,就是能不招惹,就決計不要招惹。
余恒之的視線又從余高瞻身上劃過,她大概也能猜到孫子的想法白河幫的分舵剛剛被自拙幫所吞并,依照一般的幫派更迭規律,此刻川松分舵內必然人心浮動,很適合趁機過去欺負一二,別說天衣山莊家大業大,就算一些尋常盜匪,怕也會忍不住想過去碰碰運氣。而連充尉雖然未必如何敬重杜二,卻對舊幫派有很強的歸屬心,多半也不肯向總舵求援。
誰知道朝輕岫偏偏便出現在此。
而且她來得很突然,也很低調,才完全沒有引起余高瞻等人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