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定國公府的牡丹花又開了。
下午歇完晌,云珠處理了一些俗務,就帶著連翹石榴去逛園子了。
郎中交待過,養胎期間要注意休息,但也不能一直在屋子里悶著,適當的活動對她對孩子都有好處。
云珠慢悠悠地沿著園子逛了一圈,最后坐到牡丹園這邊的亭子里休息。
牡丹花才剛開了第一波,白、紅、黃三色為主。
云珠最近頗有興致作畫,吩咐小丫鬟去取了畫架、畫紙來。
練字作畫都有助于修身養性,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連翹瞅瞅天色,有些擔心“夫人,瞧著可能要下雨了,咱們先回去吧”
云珠剛剛換了一張畫紙,牡丹花才起筆,聞言不假思索地道“不急,下雨更有意境。”
用不了多久曹勛也該下值了,自然會過來接她。
連翹遂不再勸,與石榴分別坐在夫人旁邊的小凳子上,隨時準備幫忙調色。
天空的烏云越來越沉,并未起風,雨點啪嗒啪嗒地掉落下來,漸漸變密。
黃昏時分,曹紹從翰林院回來了。
稍微淋了些雨,他先回東院更衣,腹中不餓,隔著窗戶看了會兒雨,曹紹忽然想去園子里走走。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逛過自家的花園了,因為知道云珠喜歡逛園子,他想見她,又怕見到她,怕知曉兩人舊事的丫鬟們竊竊私語,怕消息傳到兄長耳中兄長誤會。
但現在下雨了,有孕的云珠肯定沒有出門。
沒叫小廝跟隨,曹紹撐著一把青紙傘單獨去了園子。
淅淅瀝瀝的雨落在翠綠的樹葉上,打在蜿蜒平整的青石板小徑上,也投入旁邊清澈的池水中。
雨中的花園清幽寂靜,仿佛只有他一個人。
曹紹緩緩地走著,腦海里全是云珠。
他知道不該再這樣牽掛,可有些東西是他控制不住的,云珠懷孕了,就要當母親了,他想親自跟她道喜,也想關心關心她。
越是沒有機會開口,便越是念念不忘。
轉過一片茂密的翠竹,曹紹無意間朝前望去,忽見那片牡丹園旁的涼亭間坐著三道身影,兩個丫鬟都是青衫白裙,當中執筆作畫的美人身穿牡丹粉的褙子,露出一張瑩白嬌美的側臉。
曹紹腳步一頓。
雨線如絲,讓那一張美人面變得朦朦朧朧,恍然如夢。
曹紹知道,他該離開的,只是
忽然,連翹朝這邊望了過來。
曹紹下意識地放低傘面。
他動作太快,連翹根本沒看見他的臉,又因為曹紹與曹勛都是頎長挺拔的身形,縱使曹紹要清瘦些,可除非兩人站在一起或是曹紹離得夠近,不然也難以分清。
就在曹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聽見連翹高興的聲音“夫人,國舅爺來接您啦”
曹紹“”
他看
向低垂的傘面,意識到誤會是怎么來的了。
再走掉就不合適了,他不得不抬高傘面。
云珠恰好望了過來,認出曹紹,她微微錯愕,旋即笑了笑,繼續看向畫紙。
那是一個因為平和而顯得異常溫柔的笑。
曹紹定在了原地。
就算兩人還是未婚關系的時候,云珠都沒有這般溫柔地朝他笑過,當然,云珠在他面前露出過各種笑容,狡黠的得意的,高興的明艷的,奚落的寬恕的,每一種都美得叫他印象深刻,唯獨沒有蘊含著“溫柔”的笑。
那種溫柔,就好像她已經放下了曾經的那些恩怨,只把他當成一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