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再查傷,徑直往最為隱秘的靈識里潛去。
靈識是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原本需要費些時間,可得益于他們的身體早已全然契合,過多久,他就查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江承函脊骨僵直在原地,明明四下俱靜,耳邊卻傳來一陣接一陣呼嘯的雜音。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眼前一幕是真實的。
楚明姣的靈識中懸一把劍,這劍縮得只有巴掌大,鋒芒四溢,流光湛湛。可仔細一看,不,都不需要仔細看,劍身遍布的裂痕已經藏無可藏,由上至下貫穿,滿身蛛紋,完全碎盡了。
江承函有極佳的眼力,任何靈器,只消一眼,就辨別出狀態。
以他一眼就看出。
這是一柄廢劍了。
大概又是人生頭一次,主由衷希望,這是一場幻境,是楚明姣太不講良心,記吃不記打,專門搗鼓出這一場戲付他。
好叫他嘗嘗真正的錐心之痛。
“本命劍怎么了。”
江承函觸了觸她的臉頰,聲音輕極,貼在她肌膚上的指節卻冰涼,顫抖,明明親眼見真相,可不愿相信,非要聽見她的回答算數。
楚明姣貼住他頸側靠,幾乎聽這具身軀下,血液逆流的聲音。
他的心跳慢得要停掉。
明明是已經平靜接受了的事實,他這么一問,她又不可遏制的覺得難過起來,一張嘴,卻吐不出任何話,只有血塊。
本命劍自帶的法訣,損耗的是自己的命數潛,效好,但后作用亦不小。
脫力之后極盡難熬。
好在,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江承函不問她話了,也不管禁區是個怎樣的情況了。
他好似真成了雪地里的魂靈,楚明姣每次彎身吐得稀里糊涂,身上時冷時熱的痙攣,他便叩開她的齒關,給她喂下一顆藥丸。
或許這反噬也有個時效,或許是這些價值連城的藥丸起了作用,楚明姣的情況漸漸好轉。
她想說話,江承函湊上前聽,卻見她唇瓣一張一合,他接了
滿的血。
溫熱,粘稠。
這是她正流逝的生命。
白色魂靈染成了血色,江承函看指縫間的血,呼吸凝滯,眼里常年堆聚的玄冰被敲碎了,橫亙懸浮,冒冷氣。
那冷氣不是別人的,而是自己的。
楚明姣終于緩過來一些,見他短短半個時辰內,連天生挺直的背脊都快彎折下去,眨了下眼,默不作聲地從袖口掏出干凈帕子,摁在他指縫上。
動了一下,就被他捏住指。
“什么時候的事。”江承函看她,喉結顫動“多久了”
楚明姣答得誠實“十幾年前,但那時候不嚴重,今年發作得厲害一些。”
“你從未想過和我說。”
“。”
“為什么”
楚明姣迎他的視線,方的一番折騰,她的眼仁和沁了水一樣濕漉漉,還完全緩過來“因為我清楚的知道,你我都是一樣固執的人。我們念不一,我掛念山海界,你掛念凡界,可最后誰也不會退讓。將傷口揭開,你會囚我,困住我,想盡各種辦法讓我療傷,讓我遠離凡界山海界的紛爭。”
“但我不愿。”好一些,就一口氣說這么一長段話,她頓了頓,江承函又送來一顆藥丸,她就他的指咽下,接說“我的家在這里,縱使天下人都認為它該死,我也要為它搏一搏。”
江承函指節收攏,這位凜若冰霜的靈受不住似的抬起下巴,徑直打斷她“你如何為它搏你為它搏取生機的方式,就是明知劍心受損,還一再貿然動用它,甚至掐出法訣,生生擷取自己的生命”
“你如今的狀態,深潭拼完,還有活路嗎”
楚明姣沉默了會,道“古來之事,從來只看結,不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