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說了。”梁若澤捕捉他神情的變化,冷嗤了聲,松開謝懷寧,抬手挽了挽袖口,“我相府好吃好喝地養著她這么多年,便是其他小戶家的小姐也未必有她這樣好的吃穿用度,竟敢背叛我,吃里扒外的東西懷寧啊,本相真是寒心”
他說著,擲袖踱步兩圈,又話鋒一轉道“但她死之前,夫人一直喊冤,求我給那賤婢尋個大夫。我了解自家夫人,那樣的神情的確是不知情。
這事已經過去好幾日,我最近偶爾想起夫人那副哀切的樣子,又忍不住心里生出些后悔。雖說不可能,可萬一萬一,真的是本相錯怪了那丫頭呢若真不是她而是別人呢”
梁若澤朝身旁的侍衛看了一眼,侍衛上前,拿出一個拇指長短的木匣。他打開那木匣,然后朝謝懷寧遞了過去。
謝懷寧垂眸往那木匣里看了一眼,一粒蠶豆大小的暗褐色藥丸正躺在鮮紅的綢布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苦腥味。
“高處不勝寒,懷寧你也知道,站在我這個位置,便是走錯半步恐怕都會掉進無底深淵,永世不得超生。本相并不想懷疑你,但萬事小心為上策,你素來聰慧,想必也能明白我的苦衷。”
“卑職明白。”謝懷寧伸手將藥丸拿起,看了一眼梁若澤,也并未多猶豫,說了一句“愿為相爺排憂”后,張嘴便咬碎咽了下去。
梁若澤看著他將藥含入口中,又叫人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完全吞咽進去后,臉上這才終于是有了些笑模樣。
他拍了拍他的肩,道“懷寧放心,這藥丸也不是什么毒藥,吃了它后只要每月能輔之一枚清心丸,藥效相疊,就是多少達官貴人們求得求不來的能延年益壽的好東西。
你也不要怪相爺疑心,實在是陳守易在赴任平安郡的途中死的太蹊蹺,若真只是萬分之一中的那個意外倒也罷了,若不是,不找出泄密之人,我實在是夙夜難寐啊。”
謝懷寧被藥丸古怪的味道嗆得輕咳了兩聲,抬了眼皮看著梁若澤,臉上浮現出了些淺淡的驚訝“陳守易死了”又一停頓,恍然道,“他竟也是相爺的人”
梁若澤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茫然實在不像是作偽,輕叱道“平安郡守是朝廷命官,怎么能說是本相的人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朝天拱了下手,“那是是當今圣上的臣子。”
他收回手,走到謝懷寧的面前“可你說,無論他是誰的臣,好好一個人,在這樣的太平盛世里,怎么就這么好端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轄地里。”
謝懷寧低下頭,順著他的話問“梁相的意思是”
梁若澤幽幽開口道“今上已經下了令,太子不日將啟程前往白陽縣虎頭山,徹查陳郡守被害一事。此行除隨行護衛外,他將會從太醫院帶一名御醫共同前往。可這御醫人選聽說至今還未選出個頭緒。”
謝懷寧“您想讓我隨太子前去”
“不,是你要想辦法,叫太子自愿帶你前去,然后給我從那土匪窩里的賤民手里找一樣東西帶回來。”梁若澤盯著他“聽說今日孫公公過來傳過話,說太子很是欣賞你。”
謝懷寧神色略頓,對面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遲疑,問道“怎么”
謝懷寧拱手道“不敢隱瞞相爺。今日我在御藥房當值,回來的路上,曾在宮中遇見過太子殿下。”
“哦”梁若澤似有些意外,追問道,“太子說了什么”
謝懷寧搖頭“并未說什么,只是盯著我看了片刻,詢問了我的名字。”
梁若澤聞言,心中一動,瞇眼又審視了一遍謝懷寧。
他雖已認識他三年,按理說早該看慣了他的容貌,可每次見面他也還是不得不再次驚嘆于謝懷寧這幅皮囊的精妙。就算拿京都最具艷名的花魁廖小小做比較,那副煙視媚行的樣子放在他身旁也立即落了俗套。
當年謝懷寧年歲小的時候,雌雄莫辨、貌若好女更是叫人心馳神往。很難說他能一眼就選中將他收作食客,是不是存了些不可告人的愛美之心。
若不是后來謝懷寧長開了,不復少女柔美模樣,他又實在不好男色,說不準他還不舍得將他放到宮中去做什么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