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寧道“然而方才驗尸,臣卻未曾在那具難辨人型的尸身上檢驗出什么天花坑印。為了避免意外,在那之后臣又查看了其他的棺材,但一共十七具尸體,并未有任何一人身上有此特征。”
晏鳳珣明白了他的意思,沉聲道“你是說陳守易沒死”
謝懷寧頷首“或者說,至少未死在這些人之中。”
“不知陳太守是懼怕太子亦或是出行前的確聽說過虎頭山山匪惡名,臣猜測,太守應是在途中為了規避發生意外,早就暗自與自家家仆換了行裝。若是萬幸,或許此刻那陳太守只是被抓回了土匪寨子,還未有性命之憂。”
只不過若陳守易現下的確還活著,那么很多事情就又多了變數。
晏鳳珣若有所思,凝目審視著他“可陳守易天花一事,年代久遠,恐怕梁相都不十分清楚,吏目又是從何而知。”
“陳守易平素無其他愛好,只兩樣,一愛權勢,二好美人。至于他的這些陰私”
謝懷寧說到此處,抬眼回望晏鳳珣,倏爾一笑。
他白皙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間剝離了素來的冷漠,皮囊里本來就藏著的那絲清艷便浮現了出來。
深灰色的眼眸因含著笑意而顯得瀲滟,他不疾不徐開口,連夾槍帶棒隱約透著鋒芒的聲音也顯得清冽動聽。
“臣不是說過,大夏對官員狎妓似乎從未有過禁令么”謝懷寧唇角彎出一個淺淡的弧度,“自然是出發前夜,花了銀錢從似云來那位伺候過陳大人的花魁娘子身上打聽來的。”
晏鳳珣目光微動,心中自然明白這是謝懷寧對于他前日所言的回擊。
他皺了皺眉頭,本想說些什么,可看著對面那雙被燭火映照得異常漂亮惑人的眼,他的心跳輕輕漏跳了半拍,竟是突然有剎那的失語。
只是那一刻的感覺實在太過于細微,叫人還未察覺便消散了去,他倏然收回視線,緩了片刻后才淡聲開口“這么說來,吏目為此行禪精竭慮,之前倒是錯怪你了。”
手指輕輕在桌面上點了點,思索著說道“無論如何,若是陳守易真的還活著,那就盡快將他找回來,免得梁相知道,夜長夢多。”
謝懷寧自然也明白。
雖然梁若澤一開始也是對陳守易給予了厚望,但是畢竟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于此,平安郡已經成了個燙手山芋,比起一個可能會落到晏鳳珣手里的活人人證,還是能徹底閉嘴的死人更能叫他寬心一些。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謝懷寧便也不再久留。
對著晏鳳珣應了聲“是”,欠身行禮正待告退,可就在他起身瞬間,一陣尖銳而又迅猛的劇痛自心臟處驀地炸開,疼得他眼前一黑,竟是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糟了,是他先前服用的苗烏給他的那瓶藥
電光石火之間,謝懷寧只來得及聽見耳邊汪寅尖銳的那一聲“謝吏目”,和木椅在地面急促摩擦的一陣“茲拉”聲,緊接著,他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似乎是被猛地拉扯著撞進了某人的懷中。
這個懷抱不像苗嵐那樣柔軟溫暖,也不像苗烏那樣充滿著酸苦的草藥氣息,它好像有些過于寬厚堅硬了,但那衣料浸染的淡淡冷梅香縈繞在鼻息間卻叫人莫名安心。
謝懷寧再來不及思考更多,在如浪潮般席卷的痛楚里他死死咬著牙,和著唇齒間淺淡的血腥氣,蜷縮著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