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儀改在謝府,今夜的計劃豈不是也要變
那可是世子爺精心謀劃了一路的完美計劃。
謝瑯揉了揉額,道“你去盯著。”
他倒要瞧瞧,這衛氏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衛府大管事衛福穿過長長的回廊,來到衛氏家主兼首輔衛憫所居主院。
淵朝外設鳳閣,總攬朝政,內設二十四監,管理內廷事務與皇帝私事。
鳳閣之所以以“鳳”為名,是因為這一機構乃先帝最疼愛的長女,已故明睿長公主一手創建。明睿長公主雖是帝女,卻聰敏好學,膽識過人,自幼和皇子們一起騎馬游獵,出入學堂。先帝曾當眾感嘆“明睿若為男兒身,我大淵何愁后繼無人”。先帝病重時,將性情羸弱且優柔寡斷的太子托孤給長公主,封明睿長公主為監國長公主,以長姐與攝政王的雙重身份監理國政。長公主以不輸男兒的魄力,建立鳳閣,廣納人才,推行改革,革除積弊,讓大淵朝這座巨大機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運轉起來。新帝繼位初期的混亂朝局才得以迅速穩定。
鳳閣建立之初,為了遏制世家權力,讓更多的寒門學子進入大淵朝廷,宰執人數設置為四位,并定下了“兩名出自世家,兩名出自寒門”的規矩,但自從天盛八年曾名盛一時的寒門宰相陸允安在西京一戰中里通外賊,將西京十三城拱手送與外敵,犯下叛國重罪后,鳳閣之內再未出過寒門宰相。而今鳳閣內三位宰執,首輔衛憫,次輔韓蒔芳、顧凌洲,皆是實力雄厚的世家大族出身。而衛氏作為上京諸世家之首,衛憫作為一言九鼎的鳳閣大相,在大淵朝的地位幾乎是無可撼動的存在。
衛府規矩森嚴,家主衛憫出了名的治家嚴厲,作為衛府大總管,朝中六部九卿大臣都上趕著巴結的宰相家臣,衛福行走間,從穿著打扮到衣擺步伐都透著謹慎低調。
衛憫所居主院名松風堂,庭院內遍植松竹,無論建筑構造還是景觀布置則呈現為標準的中軸對稱結構,和首輔本人嚴謹勤勉的作風如出一轍。
此刻,衛憫一身閑居道袍,正坐在庭院當中的六角亭里,與一名長相文秀,著青巾道服的學子對弈。兩個兒子,衛嵩與衛寅皆畢恭畢敬地侍立在父親身后,石案周圍,規規矩矩站著五六名圍觀的衛氏年輕一輩子弟。
“家主。”
衛福行至亭中,恭敬行了禮,便自覺立到一邊,并不敢擅自開口打攪家主弈棋。
衛憫撫須落下一子,問“何事”
衛福雖知時機不合適,也只能斗著膽子稟“三公子已經在外頭跪了一個時辰,今夜便是婚儀,若是出點什么事,太后那邊怕不好交代。”
衛憫攏著眉,尚未表態,衛氏長子,如今已經年過四十的衛嵩先冷哼一聲,開口“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經衛氏同意,便擅自更改婚儀地點,誰給他的膽量他這是不將父親不將衛氏放在眼里。這些年,他仗著太后撐腰,住在宮里,不回府接受衛氏教導,讓其他大族議論紛紛,已然是忤逆不孝,依孩兒看,父親正當趁此機會,好好教教他衛氏規矩。”
二爺衛寅則憂心忡忡道“這孩子畢竟體弱,聽說又剛大病了一場,三弟在這世上就剩了這么一條血脈,父親不若就先饒了他這一遭”
衛寅話音剛落,眾人便聽到一聲巨大的棋子摔地聲。
素來以威重著稱,喜怒不形于色的當朝大相,此刻一張臉竟沉如冷冰。
衛福第一個噗通跪了下去。
衛嵩、衛寅緊接著跪倒,接著是已經嚇傻了,從未見過如此場面的衛氏年輕一輩子弟。
偌大的石亭里,空氣瞬間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坐在石案對面,正與衛憫對弈的青巾學子亦站了起來,恭謹告罪“學生來的可是不巧”
“文卿,與你無關。”
衛憫平平開口。
“今日本輔身體欠佳,咱們改日再弈,你且退下吧。”
“是,學生遵命。”
青巾學子躬身行一禮,便退出亭外,由仆從引著往院外而去。
仆從顯然與學子相熟,快走出庭院時,方低聲道“首輔最愛與蘇公子對弈,公子得閑時,可要經常過來,首輔心情好了,咱們下人也能跟著沾些光。”
青巾學子蘇文卿笑了笑,溫聲道好。
等步出松風堂,蘇文卿腳步卻忽然一頓。
因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的青石道上,展袖跪著一道雪色身影,對方看著不到弱冠之齡,身體羸弱背脊卻挺拔,俊秀面孔上雖透著一絲病態蒼白,一行一止,卻如冰雪明月,奪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