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點頭“你牽馬去府門口等我吧。”
雍臨退下了。
謝瑯轉身回到屋里,衛瑾瑜業已醒了,正伏在枕上看書。
大約是難受,他解了發帶,烏發全散著,落在臂間、肩上,從側面看,乖順得如小貓一般,絲毫不見素日的冷傲。
聽到腳步聲,也沒抬頭。
謝瑯取了刀掛在腰間,問“還出恭么”
那握書頁的手,明顯抖了下。謝瑯不免好笑,都一夜過去了,還這般臉皮薄,他也是好心一問,怕他走了,這人自己憋著,不好意思叫人,以為會收到一個冰冷的“滾”字,不料衛瑾瑜當真放下書,伸出了手。
謝瑯一愣,把掛了一半的刀卸下,扶著人起身下床。
睡了一夜,衛瑾瑜顯然恢復了不少力氣,很順利自己趿上了鞋子,到了浴房,依舊讓謝瑯到外面等著。
謝瑯靠在屏風上,聽著里面的動靜,不受控制地又憶起昨夜握住時,那清晰真實令他難忘的觸感,及那一霎之間,無數電流貫過整個身體的感覺。
明明小時候也幫老三做過的,怎么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一刻,他血脈不受控制地僨張。
甚至昨夜入睡時,一度有了不該有的反應。
“好了。”
里頭傳出的聲音,打斷謝瑯復雜混亂思緒。
他進去,面上無風無波,如常把人扶出來,出門前道了句“待會兒孟祥會帶郎中過來,別再瞎吃藥。”
衛瑾瑜動作頓了下,自書頁中抬起頭,謝瑯已經掀簾出去了。
殿前司今日沒什么要事,但一進值房,謝瑯就從吳韜那兒聽說一樁出乎意外的消息。
錦衣衛指揮使章之豹被停職,閉門思過,期限不定。
“姓章的這回慘咯。”
吳韜冷笑,話語間毫不掩飾幸災樂禍。
“昨日他在國子監可是捅了馬蜂窩,今日早朝,子弟被訊問的那些世家大族族老、家主,長跪宮門前,憤怒請求陛下將章之豹嚴辦,為他們的子弟討回公道,朝中世家官員也聯合起來,逼著陛下處置章之豹。滿朝文武,一個替他說話的都沒有,落井下石、列數其罪過的倒是不少,聽聞陛下的臉都白了。”
“這也是那廝咎由自取,攛掇陛下刑訊那些嬌貴的世家子,虧他想得出來。如今可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想他那日在殿帥跟前耀武揚威的樣兒,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天王老子呢,那時多憋屈,屬下此刻便多痛快,以后,這皇城也要翻天了,輪到北鎮撫給咱們殿前司當孫子了。”
許多想不明白的事,忽然在這一刻,有了醍醐灌頂之感。
難怪昨日衛憫會那般輕易同意訊問,原來后手在這里呢。
以衛氏為首的諸世家忌憚章之豹已久,然而章之豹畢竟是天盛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名正言順的天子近衛,衛氏再勢大,為了基本的體面和名聲,
也不能當眾打皇帝的臉,對章之豹下手。
但昨日,皇帝御賜,章之豹緝兇心切,要求訊問那二十名進入過經筵堂的學子,一把火燒到了上京最煊赫的二十個世家大族身上。
衛氏根本不必出手,便可順勢而為,借著上京諸世家的怒火將章之豹拿掉。
這一切,難道是衛氏策劃么
那他呢
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聽從衛氏命令,將那柄匕首放進經筵堂中,配合衛氏,完成這個重大陰謀
不對。
謝瑯很快否決這個想法。
因為道理很簡單,衛氏根本沒必要,也沒道理,用這種鋌而走險的方式去對付一個章之豹。說得更直白點,區區一個章之豹而已,天子座下一條狗,就算平日里愛仗著皇帝信任,給世家們上眼藥水,也根本配不上衛氏下這么大手筆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