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青蓮又恍然意識到什么,作惶恐狀,面色發白道“奴家失言了。”
對面驟然一聲冷笑。
青蓮不解抬頭。
就見那張俊美攝人的冷面上,滿是凌厲不屑。“根兒都沒有的東西,連大街上的狗都不如。”
“劉喜貴都做了鬼了,何時還能吃宴。你說的這時間,該不會是他遇刺那夜吧”
青蓮咽了口口水,似驚懼到極致,點頭說是。
正思量著,那喜怒不辨的聲音再度響起。
“北鎮撫的調查記錄我看過,若我沒記錯,罪宦遇害那夜,你就在他包廂里伺候吧。罪宦有沒有禍害旁人,我是不知,但罪宦每回到二十四樓吃宴,必要點你,與罪宦扯上關系的下場是什么,知道么”
青蓮思緒急轉,想,對方如今是殿前司指揮使,知道些許內幕也不是不可能,終于悚然變色,足下一軟,跌落在地。那人便無情的寒劍般矗立在一側,任由他在冰冷地面上伏著。
“妄議罪宦,是殺頭重罪。”
“今日這些話,你最好爛在肚子里。”
“否則,無人能保得了你。”
突然漫起的暴烈殺意,幾乎將青蓮壓得窒息,等再抬起頭,階上空空蕩蕩,早沒了那道人影。
“主子可要喝點醒酒湯”
雍臨騎馬隨侍一側,隔著轎簾問了嘴。
雖然大部分時間主子所謂的酩酊大醉都是裝出來的,可今夜喝的時間格外長,他有些拿捏不準。
“不用。”
謝瑯閉著眼,面無表情回了兩字,那股寒意,方后知后覺從腳底竄到肺腑里。
他自然不會相信,劉喜貴有膽量去招惹一個衛氏嫡孫。
可他腦中再次不受控制浮起了劉喜貴遇害時,胯下的異常和心口那道致命傷。劉喜貴心口傷是匕傷,那人也不止一次拿匕首威脅過他,甚至還把他手臂割傷過,摸匕首的動作很熟練,出手也快準狠可見膽子很大,是不怕見血的。
正常情況下,一個病秧子的確不可能一刀將劉喜貴斃命,可如果是特殊情況
呢,譬如那閹豎正意亂情迷,毫無戒備時
謝瑯雙手撐在膝上,手背青筋一點點繃起。
如果真是他,他為什么要殺了劉喜貴,因為劉喜貴招惹了他么
劉喜貴一個宮中大珰,不可能不認識自小住在宮里、備受太后寵愛的衛氏嫡孫,他吃了幾個熊心豹子膽,敢去招惹對方色心再重,還有前程重要么
只是如此一來,劉喜貴撇下錦衣衛,單獨行動的事,倒是可以合理解釋了。敢對衛氏嫡孫有不軌之念,無論衛氏、太后都不會放過他,他自然要隱秘行事。
但仍有不合理之處,如果真是他下的手,之后那名主動投案、吞金自盡的富商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他的手筆么可他一個常年不出門的病秧子,哪兒來的這等通天本事與手段。
那名富商直接將揚州織造局的案子翻出來,劉喜貴直接從受害者變成罪宦,舉薦劉喜貴任職的黃純第一個受到牽連,黃純與衛氏穿一條褲子。如果這真是一個局,布局者,顯然也是沖衛氏去的。他一個衛氏的嫡孫,有什么理由這么做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他多疑臆想而已。
劉喜貴遠遠瞧見了人,心生歹意,但打聽清楚對方身份之后,便知難而退。劉喜貴的死,和他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畢竟,錦衣衛那份堪稱詳盡的調查記錄里,當夜所有和劉喜貴接觸過的人里,沒有一個人提到他,便是那位金老板也對此事絕口不提。
若劉喜貴真和他有過接觸,那位幫忙打聽人的金老板,怎么可能忘記這么重要的線索。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劉喜貴并未下手,這位金老板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想開罪衛氏,故而對此事絕口不提。
只是此案種種疑點,便又再度陳列在原處,無從解釋了。
謝瑯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一扯嘴角,想,他這位夫人,身上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可太值得探究了。
次日,臨近下值,雍臨再度來到值房問“主子,姚大公子身邊的丹青又來了,說今日姚大公子他們打算去小湯山泡溫泉,問主子可一道”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