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韓閣老怎么說”
“糧食沒有問題,韓蒔芳愿意幫忙。”
聽了事情經過,裘英亦大為意外“這么說,這十萬石糧食,表面上是戶部所批,實際上是陛下借這位韓閣老之手給北境軍的。”
“沒錯。”
裘英見謝瑯抱臂靠在車廂上,眸光幽深,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世子在擔心什么”
“我只是在想,韓氏也算上京有頭有臉的大世家,這位韓閣老,為何會愿意效忠皇帝,而不與諸世家同流合污。”
裘英“世家之中亦有清正之臣。”
謝瑯卻搖頭。
“真正的清正之臣,做不了皇帝羽翼。鳳閣三位座主,若論清正,當屬江左顧氏家主,次輔顧凌洲。可皇帝顯然并沒有對顧凌洲推心置腹,反而更倚重這位韓閣老。”
裘英神色一凝。“世子這是何意”
“沒什么意思。”
“就是覺得,在這上京城里,人人心中都有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想要上位,手上就免不了要沾一些不干凈的事。就說新近發生的兩樁大案,表面看,都是因為巧合或意外,順理成章地發生了,可延慶府十多年沒有出過問題的堤壩突然被大雨沖垮,文懷良在地神祭那樣隆重的祭典上突然發瘋,當真是巧合意外么延慶府的災情引出了戶部糧倉一案,文懷良的失德引出了禮部埋尸案,文氏被逐出上京,衛氏失了半個戶部,你說,最后的獲益者是誰”
“你是說陛下”
“沒錯。以前我覺得皇帝羸弱,不堪重用,如今看來,倒是小瞧了這位陛下。自毀堤壩,毒害文懷良這樣的事,顧凌洲
不會做,也不屑做,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可文懷良當眾發瘋,令裴貴妃受驚過度,直接失了腹中龍裔。陛下為了一個禮部,當真會下此狠手么”
謝瑯臉孔半隱在幽暗中,道“你怎知,這不是一石二鳥之計。”
裘英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神色一震。
“陛下他不想要裴貴妃腹中之子”
這個可怕念頭一起,許多事也跟著豁然開朗。“難道衛皇后和其他世家出身的妃嬪多年無所出,也是因為同樣的緣故么那趙王蕭楚玨又是怎么回事”
謝瑯“我猜著,是皇帝用來牽制衛氏的籌碼。”
裘英嘆息一聲,道“難怪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若有選擇,陛下怎么忍心如此,為了與世家對抗,陛下也是不易。”
“俗話說得好,千里之堤毀于蟻穴。陛下既有此心志和手段,除掉衛氏、裴氏與姚氏,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到那時,侯爺和謝氏也不必如今日一般,處處受世家欺凌了。”
“但愿吧。”
好一會兒,謝瑯道。
如果皇帝真有斬除世家的魄力和手腕,謝氏闔族不再如上一世一般別構陷蒙冤,他自然也樂見其成,亦不會和上一世一般,親友盡失,走上那樣一條不歸路。
三日后,戶部批文果然順利下來。
裘英告別謝瑯與崔灝,押解軍糧北上。
崔灝和謝瑯一道策馬往城里走,已到夏日,天氣炎熱,叔侄兩個也許久沒有好好見面說過話,崔灝道“聽說西狄王病逝,新王繼位后,第一時間修書與陛下,說愿與大淵停戰言和,結百年之好。”
謝瑯并不意外。
因上一世,也是有這么一出的,西狄在經歷漫長的內亂后,終于出了一位統御諸部的新王。新任西狄王主動求和,大淵正值內憂外患,便答應了西狄求和之情,西京自此徹底淪為狄人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