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瑜盯著那躺在泥里的花枝看了片刻,笑了笑“因為它們沒有按照先生的意愿長。”
“是啊。”
“不肯聽話的花枝,就算長得再好,于本輔而言,都是需要剪掉的,只有如此,這整棵樹才能更和諧更美,來年才能開更多的花,長得更茂盛。”
“先生的話,瑾瑜明白。”
衛瑾瑜直接展袍跪了下去,道“瑾瑜辦事不力,請先生責罰。”
“你就沒有要辯解的”
“沒有,先生從小就教導瑾瑜,不能狡辯,不能說謊。”
韓蒔芳將花剪交到一旁老仆手里,在銅盆里凈了凈手,終于轉過了身。
少年郎一身素色綢袍,長睫輕垂,乖順跪在尚鋪著積雪的鵝卵石道上。
韓蒔芳嘆了口氣,道“其實先生也不忍心罰你,可這一回,你實在太過粗心大意。姚氏許多辛秘,只有姚良玉知道,連姚廣義都未必全部清楚。你父親的案子想要重審,姚良玉是關鍵人物。”
“當年西京之戰,姚良玉為兵部尚書,坐鎮后方統籌糧草。據我所知,西京陷落前,陸相曾多次發書往上京催問糧草事宜,姚良玉都推托不發,以至于后來西京城中糧草斷絕,竟出現人食人的慘狀。西京十三城陷落狄人之首,姚良玉便是罪魁禍首之一,可最后陸相一人卻承擔了所有罪過。”
“姚良玉一死,便等于斷了這條重要線索”
“楊瑞。”
韓蒔芳喚了聲。
楊瑞走了過來,恭行一禮,便自腰間抽出一條長鞭,手起鞭落,又急又快的兩鞭破風而落,在少年背上留下兩道血淋淋的鞭痕。
衛瑾瑜隱在袖中的手捏緊成拳,悶聲受了,額間立刻有細密汗珠滲出。
韓蒔芳擺手,讓楊瑞退下。
道“姚良玉的事,我不會再追究。今夜你就不要回去了,就留在這里,把這園子里所有雜出的花枝,全部修剪一遍。”
又吩咐老仆“將園子里的燈全部點亮,莫讓公子傷了眼。”
老仆恭敬領命。
韓蒔芳轉身要走時,衛瑾瑜忽道“學生聽說,早在多年前,先生就已經收了一位親傳弟子,如璋如圭,愛之甚切,不知學生可有幸一見”
韓蒔芳身形頓了下,沉了眉眼,道“這些胡言亂語,以后勿要再聽。”
衛瑾瑜笑了笑,沒再說話,起身,從老仆手里接過花剪,往花圃深處走了。
等韓蒔芳離開花圃,回到書房,老仆方跟進去,遲疑道“今日風大,夜里可能還要下雪,老爺這樣責罰公子,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韓蒔芳面冷無情道“不讓他吃點苦頭,他如何能記住教訓。”
“你們誰也不許過去幫忙,讓他自己剪。”
老仆看出他真動了怒,只能應是。
楊瑞隨后進來,行過禮,道“姚良玉之死,的確蹊蹺,公子又那般巧合同雍王去辦案。其實想確認公子有沒有說謊,有的是法子,關到地牢里慢慢審也是可以的,主子為何如此輕易便饒過他”
韓蒔芳道“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了。他今日既敢過來,便是做了萬全準備,對付不聽話的雛鷹,刑罰是不管用的,一個不慎,還可能弄巧成拙。而且,他今日特意提起什么親傳弟子的事,仿佛是知道了什么,我不得不小心些。”
“主子的意思是”
“我還要想想。先盯著吧,有情況第一時間向我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