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半個時辰之后,衛瑾瑜方從洞內走出,手中尚握著那柄匕首,他袖袍上全是血,匕首鋒利刃上也在滴滴答答往下流著血。
“公子”
縱有心理準備,看到這副情景,明棠也倒吸一口冷氣。
“公子殺了他”
衛瑾瑜緊緊抿著唇,好一會兒,道“還沒死,找個地方,把他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也不要讓他死。”
明棠應是。
到底忍不住道“楊瑞內力深厚,那藥迷不了他太久,等他醒來,定會發現異常。屆時韓先生那邊,公子要如何解釋”
衛瑾瑜沒有說話,走到一旁的溪水邊,跪坐到溪邊,將匕首上的血跡一點點清洗干凈,重新納入袖中,方起身道“解釋不了,便不解釋了。”
“可是”
“沒有可是。”
衛瑾瑜忽然笑了笑,道“明棠,你知道么,直到今日,我才第一次完整體會到報仇的快感。”
明棠并不覺得欣慰,反而覺得心口發酸。
道“可長公主,必定不忍心看到公子如此。”
衛瑾瑜抬頭,望著無際的天幕,道“他們再不忍心,也永遠不會回來,也永遠不可能看到了。”
“他們將我一個人留在世上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我只能過這樣的日子。”
“還好,沒有他們,我也可以過得挺好。”
外祖母說,不希望他被仇恨吞噬,變成只知道復仇的怪物。
可越往前,他越發現,做怪物也沒什么不好,與怪物并存,才能享受到真正的放縱與快感。與怪物并存,他也不再需要從旁人那里汲取溫暖。
回到公主府已是深夜,衛瑾瑜沐浴更衣畢,直接躺到床上,從枕下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從里面
倒出一粒晶瑩如雪的藥丸,含在了口中,閉上眼睛。
桑行端著新煎好的藥從外頭進來,見了那藥丸,神色一變,道“公子怎么又服食這東西”
衛瑾瑜沒答,也沒睜眼,只道“把藥擱下就行。”
桑行欲言又止,見衛瑾瑜一臉冷漠,便知勸也無用,只能嘆息著退下。
次日休沐,衛瑾瑜睡到午后方醒,午膳簡單在房中吃了幾口,到了傍晚才出門,照舊與雍王宴飲。從宴飲地出來,楊瑞面無表情道“公子,先生有請。”
衛瑾瑜并無意外,只嘴角一掀“看來我要恭喜楊護衛告狀成功,又立一功。”
楊瑞板著臉道“公子還是先想想,怎么與先生解釋吧。”
“另外,先生另給公子準備了馬車,公子這邊請吧。”
不遠處巷口,果然停著一輛普通的青蓋馬車。
衛瑾瑜沒說什么,走過去,駕車的車夫已恭敬掀開車簾,衛瑾瑜踩著腳踏上了車。
約莫半個時辰后,馬車從后門進入韓府。
因有一個蒔花宰相的美稱,即使冬日里,韓府亦姹紫嫣紅,百花斗艷。
韓蒔芳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在后院花圃里修剪花枝,靴子和褲腿上沾著泥,倒真像一個在田間耕作的農夫。兩個下人捧著銅盆和手巾,恭敬侍奉在一側。
衛瑾瑜到時,韓蒔芳正站在一株梅樹前,將一枝開得正濃艷的紅梅剪掉。
“此花開得極好,甚至比這株樹上其他花開得都要好,但本輔依舊不得不忍痛剪掉,你可知為何”
韓蒔芳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