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實算是同科進士,張榮年紀還要大上許多,然而張榮深知,自己的地位與對方根本沒法比。蘇文卿不僅是寒門學子翹楚,還深受圣上與次輔韓蒔芳信任,即使與謝氏關系匪淺,此次逆臣叛徒,也絲毫未受波及,可見手段之高,說句簡在圣心亦不為過。
在同屆學子里,張榮才華不是最出眾的,甚至連從青州來的孟堯都比不過,可張榮卻是最會混官場的。所以才能在短短時間內,升任兵部右侍郎之位,把孟堯這個“寒門二杰”之一的青州解元死死踩在腳下。
次日一早,孟堯便去吏部遞了請罪書,并自請往青州歷練。
吏部主事官員以看瘋子的目光看著孟堯,再二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后,便準了孟堯所請。
青州正是戰禍連天,霍烈帶領的西狄大軍已經攻陷青州二城,說不準很快就要拿下第四城、第五城,而朝廷派去抗擊狄人的軍隊,只有一個逆犯和其麾下二千士兵,誰都知道,這種時候前往青州就是送死。
只要是有腦子的人,就不可能做出這種決定。
左右孟堯只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寒門學子,在吏部官員看來,偶爾腦子不好使一些也正常。例行詢問了幾句后,吏部官員也懶得深思,直接將調任書丟給了孟堯。
孟堯將調任書仔細收好,出了吏部大門,就見前方不遠處的茶棚下,已經坐著一個素衣少年郎。
孟堯遲疑片刻,走了過去。
如常和對方見禮“衛公子。”
衛瑾瑜放下手中茶盞,道“孟主事若不急著回去,不如坐下來,一道喝碗茶。”
孟堯點頭,在茶案對面坐了下去。
待茶湯端上來,孟堯并未立刻喝,而是苦笑了下,道“衛公子一定也覺得我是個瘋子吧。”
“不。”
衛瑾瑜搖頭。
“我覺得孟主事是有膽有魄
、可敬可佩之人。我要恭賀孟主事,終于得償所愿。”
孟堯自嘲一笑。
“可惜只靠一身膽魄,在大淵是做不了官的。”
“我承認,自己是有一腔熱血與意氣在心中,可也明白,此去青州,兇多吉少,這腔熱血與意氣,很可能會淪為笑柄。”
衛瑾瑜道“熱血與意氣沒有錯,你孟堯也沒有錯。”
“錯的是大淵的官場,錯的是這世道。”
“我所認識的孟堯,爽朗豪闊,心懷天下,有俠士之風,我所認識的孟堯,也不應囿于上京渾濁的官場。”
“孟主事,你知道,人之一生,最容易犯的錯誤為何么”
少年郎之言,猶如一道道雷電擊入心口。
孟堯不由抬起頭。
一面震驚于這一番堪稱驚世駭俗、顛覆他一切認知的話,一面震驚于這分明年紀還要小他幾歲的少年郎,緣何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衛瑾瑜“人之一生,最容易犯的錯誤,是旁人醉了,覺得自己也醉,是旁人錯了,便覺得自己也錯了。”
“孟主事生于青州,長于青州,上京滿殿朝臣,再沒有第二人比孟主事更熟悉青州的地理地勢與風土人情,孟主事選擇此時回到青州,于不熟悉青州情況的前線將士而言,便是及時雨,雪中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