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將拜帖遞過去,道“這個甘寧,當真是個聰明人。”
衛瑾瑜慢悠悠將拜帖展開,嘴角微揚“若不是聰明人,你也不會費心招攬。”
謝瑯感嘆。
“可憐我費心拉攏了那么久,就差朝他跪下,他都不為所動,你不過同他談了幾句,竟能讓他回心轉意,主動過來投誠,瑾瑜,真論東風,你才是我真正的東風。”
這間隙,衛瑾瑜已經將拜帖展開。
拜帖寫得畢恭畢敬,用詞謹慎,挑不出一點錯處,真正引起衛瑾瑜注意的,是夾在其中的一頁紙。
謝瑯掃見,立刻問“這是什么”
衛瑾瑜將那頁紙拿起,看了看,笑道“能解你燃眉之急的東西。”
謝瑯接過,仔細一看,見是一份名單,后面附有商號名稱、地址和聯絡人。
“是附近州府暗中走私糧食的糧販子名單”
“沒錯。我之前命明棠查過,幾個販糧大戶,信息與名單上完全一致,但這份名單要更全面詳盡。有了這份名單,不愁買不到糧食。”
謝瑯看著排在前面的幾家商號名稱,皺眉道“這些大的商號,都是世家在背后操縱。”
衛瑾瑜“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如此大批量的糧食走私,若無官府開路,根本不可能成功。天災兵禍固然可怕,可哪朝沒有天災,哪朝沒有兵禍,這些躲在暗處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蟲,卻比天災兵禍更為可怕,后者撼動不了大淵的根基,他們卻可以悄無聲息蠶食掉巨木根系。這也是世家為何要將軍政大權和各州府官員任命權牢牢握在手里的原因。青州若非戰禍嚴重,又實在貧苦,沒有多少民脂民膏可搜刮,也輪不到夏柏陽這樣的官員來當知州。”
謝瑯咬牙“可憐百姓貧苦如此,上京那群世家大族還只知爭權奪利。”
衛瑾瑜目中毫無波瀾“大淵根基已經腐朽,想要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我相信,這世道總有變好的一日。眼下最關鍵的還是先拿下西京。”
孰輕孰重,謝瑯自然明白。
“你放心,我不會沖動行事。這兩日,我會尋個穩妥之人,與這些糧販聯絡,盡快敲定糧草的事。”
衛瑾瑜合上拜帖,“嗯”了聲。
“此事事關重大,須慎之又慎,你打算派誰去”
謝瑯沉吟片刻,說“我手下都是些武將,勇猛有余,智謀不足,甘寧是西昌縣令,也不宜露面,我想,不如讓孟堯出面,偽裝成行商,與這些人談判。”
“孟堯是青州人,對青州和附近州府情況都了如指掌,且
性格豪爽,善于交際,又難得穩妥。他在兵部只是一個主事,認識他的人不多,由他主理此事,再合適不過,也不易引起懷疑。”
“的確合適。”
衛瑾瑜接過話“不過,孟堯一個人,未免太單槍匹馬了些,我再送你一個人,幫孟堯一起完成此事。”
“你是說”
“你也見過的,公孫昶。他唇舌功夫厲害,又常年游走四方,二教九流都打過交道,關鍵時刻,興許能助孟堯一臂之力。”
“好,聽你的。”
謝瑯將手中紙看了幾遍,忽笑道“這甘寧也是有趣,如此好的立功機會,他不當面給我,反而借著拜帖給你,可見在他心中,真正認的主君,未必是我。”
衛瑾瑜看他一眼。
謝瑯悠然道“不過,這也正是他聰明之處。”
“他肯臣服于你,可比臣服于我更能獲得我的信任。”
入夜,夏柏陽早早便在府衙中置好酒席,等謝瑯與衛瑾瑜過來。
雖然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可又要同時招待兩位神仙,夏柏陽還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緊張,并再一次同甘寧確認“懷之,你確定要設兩個主位,還挨在一起”
甘寧道“大人放心,不會出錯的。”
夏柏陽對這位好友素來抱以十分信任,只能讓府吏依言去擺放。
不多時,謝瑯和衛瑾瑜一同出現。
夏柏陽畢恭畢敬把二人迎進正堂,四人坐定后,衛瑾瑜道“今日這頓飯的意思,無論二位大人,還是本官與世子都心知肚明,既如此,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如今青州與西京,休戚與共,榮辱相連,西京之戰,還要有勞二位大人鼎力相助。”
至此,夏柏陽方真的確信,甘寧所言不虛。
這位奉命而來、傳言中與謝氏結著死仇的欽差,竟然真的與謝氏的世子站在同一戰線。
夏柏陽與甘寧同時起身道“一切聽從大人與世子吩咐。”
“二位請坐,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