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回春倒也沒有什么迂腐規矩,在醫者眼里,不分男女。
更何況,只是看腳而已。
但李青梧畢竟從小接受的概念都在告訴她,女人的腳只有未來的夫君可以看,不可以輕易暴露在人前。
更何況,她知道秋澈似乎并不喜歡小腳。
于是連帶著本來已經把自己這雙小腳看順眼了的李青梧,也有些討厭起這雙腳來了。
她怕看到對方厭惡的眼神,更不愿將自己的傷殘處主動露出給旁人看。
即便她努力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床榻邊快要脫下鞋襪時,她還是沒忍住,停住動作,轉頭看向了身側的秋澈。
對方目光從她腳上頓了頓,又上移落到她眼中,像是疑惑她怎么沒繼續。
李青梧動了動唇,低聲道“你轉頭。”
秋澈“嗯”
李青梧抿抿唇“別看我。”
避開秋澈不解的眼神,她有些難堪地垂眼,囁嚅道“丑。”
秋澈微妙地沉默了一下,見她僵坐在原地,最終還是在陳回春復雜的眼神,轉過了頭。
她聽見陳回春問李青梧“不知殿下是何時開始纏足的”
李青梧聲音低低的“六歲。”
六歲。
秋澈冷不丁地想到那就是李青梧說過的,剛被接出冷宮的第一年。
陳回春道“原來如此。”隨即不再說話。
不久,他起身,摸著胡子道“好了。”
秋澈卻還維持著背靠他們的姿勢沒動,甚至禮貌地詢問“能回頭了嗎”
李青梧已經穿好鞋襪,意識到她是在問自己,忙道“可以。”
秋澈再轉頭時,果然見李青梧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雙手交疊,姿態一如既往地端莊。
她看向陳回春“如何能治嗎”
陳回春沉思道“實不相瞞,從古至今,從未聽說有人能將已經折斷的腳骨重新恢復如常的不過,依老夫看,倒也不是全無機會。”
秋澈請他坐下說“何意”
陳回春卻反問道“兩位你們可確定,一定要醫治嗎”
秋澈和李青梧對視一眼,見她默然,又回頭道“能治好當然是最好的。”
“老夫這里有兩種方法,”陳回春慢吞吞道,“第一,由老夫親自操刀將腳骨掰正,術后需扎針治療數月,期間不可隨意下榻走動,否則將功虧一簣。”
“確定能治好”
“這就是老夫要說的,”陳回春嘆了口氣,“此方法從沒有人試過,老夫無法確保一定能治好,并且有十之八九的可能,操刀失敗。”
“失敗會有什么后果”
“雙腳殘疾,終身不立。”
秋澈立刻道“第一種。”
“第一種更難,”陳回春苦笑,“南夷不錯,又是這個地方。”
“南夷野史中有本書,
記載過許多奇聞異錄,
里面有一種藥草,名為藤首草,傳聞只要方法用對了,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從沒人知道是真是假。”
“老夫也是從那本書上看到的關于過情關的消息。原本一直以為只是一些傳說怪聞,不過,既然過情關真實存在,那這藤首草,也許未嘗不是真的。”
屋內沉默片刻,秋澈問“這藤首草,從何處尋”
“南夷入境時,需要穿過一片密林,那里瘴氣很深,卻多奇藥,常有熟悉密林的南夷人入密林采藥,”陳回春沉吟道,“老夫以為,那里是最有可能找到藤首草的地方。”
“不過南夷那片密林,只有南夷人入境時能夠不受瘴氣影響,許多進入密林的外鄉人,都沒再回來了。”
“許多”秋澈捕捉到這個字眼,“那就是還有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