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村,老裴家。
裴大志最近變得沉默寡言。
自打他跟朱亞男復婚之后,他便覺得人生沒了盼頭。
還能怎么辦呢拋棄懷孕的老婆,這種事情是禽獸做的,他是個人,只能妥協。
只是,妥協帶來的苦悶無人訴說,所以他最近愛上了釣魚。
生產隊的魚塘都是不給釣的,為了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他一直跑到了陳家坳,才在村尾一處小水溝旁找到了落腳的地方。
這是條野溝,因為這邊雨水多,所以溝里常年有水,有人還說在溝里見過大鯰魚和大黑魚,不過他沒有親眼瞧見過,所以他過來看看。
剛坐下一小會兒,便被陳老三發現了。
陳老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壯著膽子厚著臉皮湊了過來。
他貓腰躲在蘆葦蕩里,鬼鬼祟祟的不敢大聲說話,他壓低了聲音,賠著小心,問道“大志哥,前兒我去糧油站打油,聽武裝部的人說敬戎升師長了,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裴大志不想搭理這個腌臜玩意兒,沒說話。
陳老三日子難過,早就習慣了各路人的冷眼,加上他媳婦天天罵他,他更是活得沒了盼頭。、
所以裴大志的態度,他沒覺得有什么冒犯的。
但是他必須為自己爭去一下,要不然真的要做餓死鬼了。
他只能打師敬戎的主意,畢竟師敬戎升了,他要是找上門去,用陳家的事情做威脅,要個兩三百的回來救救急也行。
可是如果真的這么做了,也許師敬戎的前途就毀了,以后再想敲詐撈油水就沒了門路。
于是他打算迂回一點。
他湊近些,問道“聽說升了師長之后,一個月光工資就兩百了,你說,他跟你妹子就生了兩個孩子,怎么花得完呢”
這話引起了裴大志的警覺。
他立馬甩桿,把魚鉤甩到了陳老三的后脖子皮上,痛得陳老三滋兒哇的求饒。
裴大志冷著臉,起身一腳把陳老三踹翻在蘆葦蕩里,單腳踩在了他的手上。
折斷的蘆葦刺破了陳老三的掌心,鮮血從倒伏的蘆葦下面緩緩流到了野溝里面。
陳老三痛得渾身發抖,卻根本不敢掙扎。
怎么掙扎呀脖子上是魚鉤,手掌這里是蘆葦,蘆葦已經刺破了他兩根手指頭之間的薄弱皮膚,穿透過來。
他不動還好,一動便是鉆心的疼。
只得強忍著怒火,把這筆買賣談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快活不下去了,我要是豁出去了,誰也攔不住我。到時候海島那邊的人知道老五有段那樣的過去,他們會怎么想嗯我光是想想都覺得解氣,臨死我也拉上老五墊背,多爽啊,啊。哈哈哈。”
裴大志氣死了,可是陳老三說得沒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陳老三作為一個黑五類,已經找不到任何生機了。
哪怕公社不給開介紹信也沒關系,他可以扒火車,可以扒運輸隊的貨車。
最近有一些人販子跨省流竄,就是利用了運輸隊的貨車,狼狽為奸。
如果陳老三真的這樣不管不顧的跑到海島去,小妹和妹夫的安穩日子就到頭了。
不得已,裴大志只得冷靜下來。
他把魚鉤解開,再把陳老三從地上提了起來,扯開陳老三身上的單薄外套,給他綁在受傷的左手上止血。
裴大志不說話,一邊收魚竿拎水桶,一邊琢磨著這事該怎么解決。
要是順從陳老三,難保他以后野心越來越大,欲壑難填。
可要是徹底不管,只怕真的會害了小妹一家。
感情上來說,他只有這一個妹妹,自然不希望她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