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觀察的都很對,只有一條,魏家郎君是不是天生冷清孤僻的性子,只看庭院布置,不好判定。人可比宅院難懂多了。”
偏廳里沒有半個小廝仆婢,魏大急匆匆去了后院,連待客的茶水也沒人上,葉扶琉自己踱出花廳,四處隨意轉悠。
“如果這位魏郎君不是天生的孤僻性子,卻刻意不見人,不和鄉鄰來往,守著冷冷清清的宅子,整月閉門不出,里頭肯定有貓膩。”
“那魏家郎君是真冷清還是假冷清,我們又如何知道呢。”素秋問。
“當面說幾句話就清楚了。”葉扶琉站在水缸面前,探頭往里望。
水缸里頭應該曾經養過一陣蓮花,蓮花早養死了,水面上只漂浮著幾個枯死的蓮蓬。
廊下掛了個小巧的鳥籠。或許曾經養過八哥。如今八哥無影無蹤,只剩下空鳥籠。
葉扶琉邊走邊看,漸漸發現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處而來
“整間宅子竟沒一個活物”
她剛才進門就覺得靜。如今看來,豈止是無人走動的安靜呢。初夏季節,樹上沒有知了的鳴叫聲,庭院里沒有蝴蝶飛舞,周圍郁郁蔥蔥的都是松柏長青木種,視野里連一朵艷色的花都沒有。
“我們那處宅子夠荒了,屋檐下還有兩窩燕子整天飛來飛去呢。”
葉扶琉細致地觀察周圍,高大松柏遮擋了頭頂日光,庭院里大片的背陰地,穿堂風刮過身上,突然有點陰風陣陣的感覺,她情不自禁攏住了手臂。
“這位魏郎君是有點天煞孤星在身上的。我瞧著有三分像天生的孤僻冷清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
素秋扯了下她的衣袖,葉扶琉瞬間閉嘴,若無其事走回偏廳,規規矩矩坐下。
片刻后,魏大神色黯然地走進廳堂,壓抑著情緒過來拜了一拜,盡量平靜地道謝,“多謝葉小娘子的湯餅。我家郎君用過了。”
進門處光亮,葉扶琉一眼便瞧見了魏大發紅的眼眶。又哭過了這么大個頭北方漢子,怎么整天哭唧唧的。
她問了句,“可是魏郎君不喜我家湯餅的口味送進去沒有用”
魏大搖頭,“郎君用了。當著我的面前用了五口湯餅把筷子放下了。”
葉扶琉驚奇道,“你家郎君怎么回事,一餐飯固定只用五口的這胃口比鳥兒還小,從前就是這樣”
大概是被正正戳中了要害,魏大臉色難看起來,勉強維持著平靜道,“娘子不知,五口算是用的多了。自從搬來鎮子,郎君一餐飯食經常只用三口就停,有時候一口也不用。每餐能用五口已經算是合胃口了。總好過一口不吃。”
說到這里,魏大下定決心般,原地拱手而拜,鄭重道,“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葉小娘子貴宅的廚娘”
“等等。”不等他把請求說完,葉扶琉直接擺擺手,“別急著往下說。我還沒聽明白。”
她琢磨了一會兒,“你家郎君吃了五口湯餅,已經是極少見到的分量了”
魏大點頭。“南邊的口味偏甜偏膩,郎君吃不慣,時常看一眼便撤了。”
葉扶琉越聽越不明白了。
“今天送過去的湯餅合口味,魏郎君吃用了五口。鎮子上售賣的吃食口味偏甜,吃用不慣,魏郎君就不吃。恕我直言,你家郎君怎么活到這么大的”
一句話正正戳到痛處,魏大的喉嚨里沖出一聲哽咽,抬手狠抹了把眼角。
“我家郎君病了。他從前不是這樣的。”
葉扶琉聽魏大掐頭去尾地說了幾句。
聽魏大的口氣說,他家郎君向來不是講究吃穿的人。
君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魏郎君曾走遍了半個大雍朝,缺衣少食的辛苦也吃得,荒野里摸爬滾打的辛苦也吃得。曾在雷電暴雨的山地搭起簡易棚子,衣衫泥濘濕透,鍋里煮的只有寡淡野菜,依舊安之若素。
葉扶琉聽精神了。
她自己不敢說走遍了半個大雍朝地界,走遍了江南兩浙地界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