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郎君這般的行走經歷,名山大川走遍了吧。又怎么會連續幾個月閉門不出。不會悶著么”她驚奇地問。
魏大神色黯然。
“誰知道呢。郎君現在就是這樣,完全不見生人,更不許家里雇請生人。餓了,病了,不舒服了,從不會主動吩咐什么。送到面前的吃食,合口味的便吃兩口,不合口味的就放筷子不吃。哪里不合口味了,問也不說。整個月不出門,只在早上見著陽光的日子,才會上東邊木樓曬曬太陽。哪天不出太陽,就整天地坐在屋里,早上什么姿勢坐著,晚上去還是那個姿勢”
葉扶琉聽得倒吸口氣,又感覺身側陰風陣陣了。
她攏著雞皮疙瘩浮起一層的手臂,真心實意感嘆了句,“聽起來病得真不輕不像是身體出毛病了,更像是腦殼”素秋在背后猛扯衣袖,葉扶琉好不容易把后半截給吞下去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打探到現在,隔壁魏郎君得了重病這件事,她已經有七分信了。還有三分的不確定,她需要再親眼看一眼。
葉扶琉起身告辭。
魏大果然把她送出偏廳。
跨出門檻時,葉扶琉腳步一頓,“剛才送來的碗”
“啊還在郎君屋里。我這就去拿給葉小娘子。”
魏大即刻轉身,匆匆沿著長廊往后院門走幾步,背后又響起輕巧的腳步聲。
魏大一回頭,葉扶琉果然又不緊不慢跟在后頭了。
“我年輕見識淺。”葉扶琉謙虛地提議,“但整天坐在屋里不見生人,不說話,聽起來倒像是自己把自己關起來坐監牢似的。坐監坐久了,人失了精神活氣,聽起來不像是好事。”
“貴家不介意的話,我過去把碗拿了,順道在屋門口和魏郎君打個招呼就走魏郎君愿意寒暄幾句是最好的,不愿寒暄的話,也算是身邊出了點新鮮事,不至于活成一潭死水。”
輕描淡寫幾句話,正正戳中魏大心里最深的憂慮。
他咬牙應下,“葉小娘子是住得近的鄰居,當面打個招呼應是無礙的。”
葉扶琉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糯米小白牙,“走。”
魏郎君歇在書房。沿著廊子走過去不算遠。
葉扶琉落后半步,魏大先過去敲門。
那么魁梧一個漢子,敲門動作小心翼翼,怕極了驚擾里面的模樣,先輕敲兩聲,頓了頓,再敲一聲。
“郎君,仆過來拿碗。剛才盛湯餅的白瓷碗留在屋里了,是隔壁葉小娘子家送來的。”
魏大輕手輕腳地把門推開。
屋里現出半明半暗的輪廓。東邊的雕花直欞窗開了半扇,窗外種了細竹,竹葉影影綽綽,有人坐在窗邊的陰影里。
葉扶琉站在門邊踮起腳,視線越過魏大的肩頭,烏溜溜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往里瞅。
屋里的人側身坐著,視線盯著地,那是個低頭沉思的姿態。聽到門板聲響,肩頭微動,身子側過來。
葉扶琉這兩天從院墻下抬頭往上看,見木樓上的魏郎君長了一副手長腳長的高挑個頭,本以為魏家主仆兩個都是北方常見的魁梧漢子。
今日近看才發現,這位身材修長的魏郎君,相貌卻生得清貴文氣,不似她想象中的模樣。
人安靜坐在暗處,窗外竹影搖曳,點點碎光照進屋里,顯出病中消瘦的輪廓,蒼白的唇。
或許是太久沒出門的緣故,魏郎君搭在膝頭的手也呈現出不健康的蒼白色澤。他今天穿的又是身暗色的襕袍,兩廂映襯,暗色衣裳越發襯得手背膚色白到幾乎透明。
葉扶琉眼尖,一眼看清了屋里的人,突然就不覺得外頭的院子冷清了。
好家伙,人長得比院子還要冷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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