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原本在旁邊笑呵呵聽著,臉色突然逐漸變了,阻攔道,“葉小娘子莫問了”
葉扶琉不解地“嗯”
魏桓又抿了口茶,把茶盞往旁邊一放,“家門無愧,何必遮遮掩掩。”對葉扶琉道,“家里兩位兄長都故去了。父母早逝,下頭無弟妹。”
“啊”葉扶琉輕輕吸了口氣。這身世可真是孤煞啊。
父母兄長早逝,下頭無弟妹,莫非是孑然一身無嫡親難怪毫無顧忌,直接投奔山頭,做了大山匪
“但家中有個長姊。”魏桓話鋒輕飄飄一轉,“長姊育有獨子,算是我的唔,外甥罷。”
葉扶琉堵在喉嚨口的悶氣長長吐了出來。
還好還好。這世間還留下兩個血緣至親,不算太過孤煞伶仃。
如果魏家連半個嫡系血親都不剩,天天來喊門的魏家表弟祁世子豈不是魏二郎君最親近的親戚了那她還真不好意思讓魏家幫忙對付他自家的表弟。
但即便如此,聽完魏郎君家中的丁口情況,葉扶琉烏黑剔透的眸子里還是帶出二分震驚,七分同情。
長姊嫁人了,外甥不知多久能見一次,雖說是血緣至親,還是聚少離多。
難怪魏二郎君性子冷清,不愛搭理外人。
是不是從小家里就冷清,無長輩照拂,無兄弟相伴,身邊跟隨的只有家仆,孤零零地長大
葉扶琉想想都感覺辛酸,嘆了口氣,真心實意地對魏桓說,“你真不容易。”
下句說,“來,吃口甜瓜,甜甜嘴。過去的事就留在過去吧,多看看眼前的甜瓜。”把切好的黃瓤大甜瓜往前推了推。
魏大“”
聽了葉家小娘子對郎君感慨而發的那句“你真不容易”,他傷感萬分,眼角一顆豆大的淚瞬間就掉下來了啊。
你一個小娘子,你怎么不哭,還有心思勸郎君吃甜瓜
魏桓起初也沒想到葉扶琉的勸慰如此的清新脫俗,盯著推到面前的大甜瓜,下一刻,彎了彎唇,無聲地笑了。
起初還是無聲地莞爾。
過去的事留在過去,多看看眼前甜瓜
魏桓失笑搖頭。
眼前影影綽綽,是
初入京城時一張又一張陌生的面孔。貴婦人們紅著眼眶,拉住他的手,帕子真假難辨地掩住眼角。官員們神色復雜地打量他,看他這魏家剩下的最后一點血脈。
來來去去的陌生人拐彎抹角,言語刺探,反復提起往事,展露虛假的同情,試圖挖出幼童在江南幾年的點滴瑣碎片段,事無大小都有人密報上去。
他平淡應對,不冷不熱勸慰,仿佛孑然一身、背井離鄉的,不是他自己,倒是對面哭紅了眼的一堆人似的。
數不清的竊竊私語縈繞耳邊。
“魏家二郎是個薄情寡義的。”
“從不見他哭。”
“他家祖母把他從小帶大,當他的面提起過世的祖母,他竟也不哭。”
“二代牌位供在家里,還能正常吃喝起居,沒事人似的。沒心肝哪”
歲月如輪,年歲增長,直到什么時候耳邊才清凈了
魏桓漫不經心地想,大約在他摸清了京城門道,初掌權柄,翦除了兩二家之后罷。
多年之后,在最不需要勸慰的時候,耳邊卻聽到了一句與眾不同的勸慰。好一句至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