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眼瞳直視過來,近處的凝視顯得格外專注。她筆直對視了片刻,對面那雙好看的眼睛露出淺淡笑意,視線轉開了。
“葉小娘子和人對視,向來不肯退讓半分。談生意落下的習慣”
“那是。”葉扶琉不否認,“視線避讓一下,旁人便當你心虛,開口就壓價。我又無甚心虛的,避讓什么。”
魏桓呷了口茶,視線偏向側邊,微微地笑了下。
隨即云淡風輕地把話題挪開。
“多謝葉小娘子領來林郎中,告知江寧府之事。關于謝禮酬金的數目”
“等等。不要酬金。”
葉扶琉不是不喜歡金餅。但是相比于金餅,她想討個更重要的東西做謝禮。
天底下沒有白掉下來的金餅,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忙。
兩邊鄰居交好是一回事,替鄰居兩次出面作保,明晃晃地做偽證是另一回事。
葉扶琉又坐回木椅子上,盯著魏桓的眼睛說,“魏三郎君,多謝你兩次作保。林郎中的消息算是我這邊投桃報李。明人不說暗話,我心里有個問題,你答得我滿意了,就算是我帶著林郎中登門治病的酬謝,兩邊就此扯平,如何”
魏桓絲毫不意外,“請說。”
葉扶琉斟酌了下措辭。
天下做無本生意的同行里,眼前這位,算是個罕見的出挑人物了。
當過北邊的大山匪,和國公府沾親帶故的出身,勛貴世子說趕出去就趕出去,出手動輒一塊金餅。正所謂曾經滄海,見多識廣,可以說是做無本生意的同行前輩。
兩邊鄰居打交道這么久,或許魏三郎君對她的同行身份也有所察覺因此兩次出面作保,借著請郎中的名頭,澄清了她四月底那幾日消失的行蹤。
她斟酌著字眼詢問,“我和你家表弟的事,到底是怎么樣個誤會,魏三郎君,前因后果你可是猜出幾分了”
魏桓笑了下,算是默認。
他反問道,“被緝捕的秦水娘世上有沒有這個人”
一句話問到關鍵處,葉扶琉便笑了。
果然是深藏不露的行內前輩吶。
她也抿嘴笑了下,似是而非地回了句,杏花樓當然有秦水娘其人。不過天大地大,誰知道如今在何處呢。早和貴表弟說過,葉家宅子里姓秦的只有大管事。”
素秋捧一壺新泡好的溫茶過來,尷尬道,“架子上找不著第一個茶杯”
魏桓“準備不周。”起身打開角落處的竹箱籠,取出一個長匣,打開匣蓋,露出里頭絳紫絲綢包裹的兩只黑釉玉毫杯。
葉扶琉握一只在手里,贊嘆地打量著釉面斑紋。
空杯以茶水洗滌干凈,茶水緩慢注入,把茶杯各自斟滿,兩邊舉杯,以茶代酒,名貴的兔毫盞輕輕相撞,事情便心照不宣地過去了。
“說起我那祁家表弟,”魏桓放下杯盞,“似被鎖拿去了縣衙。魏家過世的祖母出身祁氏,念在先祖母的份上,我把人保出來,葉小娘子莫怪。”
葉扶琉恍然,“難怪魏大頂著盛夏日頭牽馬出門,原來做保人去了。”
她如今發現,魏三郎君不是好商量,是不喜歡追根究底。
或許是經歷的事多了,又重病一場,總之,眼皮子底下的許多事浮光掠影地便過去了。不計較,不追究,對什么事都淡淡的。
祁棠是什么身份,江寧府橫著走的國公世子。來小鎮無人認識,被誤打誤撞鎖拿進縣衙,在江寧城里大概要鬧翻天,于魏桓來說不過是一句“把祁家表弟保出來”。
她挺喜歡這種稀罕性子的。
那邊秦隴給兩個大冰鑒里加好冰,倒凈了儲水盤的水。這邊林郎中的新方子也開好了,叮囑說,“咽喉潰破依舊嚴重。精神雖然好轉,身上丹毒并未減輕,藥要每日服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