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新婚房里重新亮起燈火。
暖黃燈光映進帳子。褪去單衣的郎君展露出結實后背,連同左側腰腹的兩大塊傷痕清晰顯露在光下。
葉扶琉吃驚地“呀”一聲,微涼指尖往前撫上光裸脊背。
火藥炸傷類似于燒灼火傷。因為陳年舊傷,曾經凹凸不平的疤痕淡去部分。魏桓皮膚白皙,后背露出大片淡紅色傷疤。疤痕上方卻又刺了一副雄鷹展翅的刺青圖案,氣勢雄渾,將疤痕徹底壓住,不仔細看不出疤痕輪廓。
“這不是極好看的么”葉扶琉大感興趣地撫摸后背處的刺青,“好漂亮的鷹。”
“是么。”魏桓也有些意外,側頭打量,“我自己看不見那處。沒有刺毀了”
他被炸傷那陣,太醫署兵荒馬亂,接連幾位太醫過府診治,各個搖頭嘆息,說燒傷瘢痕最難治愈。火
炮炸傷了貴人貴體,從此疤痕要一輩子留在身上觸目驚心了。
當時長姊和他雖然因為婚事的人選生了隔閡,畢竟多年情誼尚在。
等他傷勢好轉,長姊召他入宮去,當面斥了他整個下午,又急又氣,邊斥責邊哭。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京城高門出身的郎君哪有一個碰火器的
魏家原本就是南邊的武將門第出身,如今富貴了,當年的低門出身還落在人眼里。他身為魏家唯一的遺腹子跟隨謝相門下,學了一身文人風雅外皮,骨子里卻還是喜歡舞刀弄棒,盤弄火器。如今弄出一大塊祛不去的丑陋傷痕在身上,傳揚出去,連累得魏家惹人笑話
當時魏桓畢竟年少。
聽了長姊一通含淚訓斥,一言不發地回家,請來京城里擅長刺青的高手,當日便開始在瘢痕上刺鷹。
刺青中途,尚未完全痊愈的瘢痕破裂,熱天里傷口化膿,又是好一番折騰。
如何折騰早已記不清了,只隱約記得那陣子魏大時常蹲門外抹眼淚。
來回折騰兩個月,傷口好了壞,壞了好,后來總算痊愈了,他隨口問起一次刺青如何。魏大魏二齊聲說“刺得極好看”。他笑了下,心里并不怎么信。
又問刺青可足夠顯眼,能不能遮掩住丑陋疤痕,魏大魏二齊聲道“夠顯眼,遮得住”,他略信幾分。
又是流膿又是崩裂,刺青毀了便毀了罷。只要夠醒目,足夠遮住疤痕便好。
直到今日夜里,葉扶琉滿眼的驚喜贊嘆,倒讓他生出幾分意外。
“當真不丑陋”
葉扶琉湊近欣賞片刻,“口說無憑,我畫給你罷。”
燈光又點亮幾盞,她在燈下取出一張一尺長、半尺寬的小紙,就趴在魏桓的背上,對著眼前的展翅大鷹精細描繪。
邊畫邊說,“年輕時傷口恢復得快,連結痂都不明顯了。疤痕是紅色的,雄鷹展翅的圖案把疤痕都覆蓋住了,只露出一點淡紅色的邊緣,用手摸著凹凸,但眼睛看著不顯。總之,一眼望去,只見你背后極氣派的一只展翅大鷹。給我的感覺嘛”
魏桓回身過來。在他無言的注視下,葉扶琉歪了下頭,思忖了好一會兒用詞,索性放棄言語形容,伸手抱住面前弧度優美的肩胛和柔韌有力的腰背。
“好喜歡,想抱著睡覺。衣裳不許穿回去,讓我抱著大鷹睡一晚上,我就不計較你有意隱瞞我的事了。”
魏桓“”
原本身上穿一件單衣,好歹能隔開肌膚。如今兩人身上都無寸縷,溫熱肌膚緊貼彼此,手腳交纏,四處點起火苗。抱著大鷹睡當真能整夜只抱著大鷹閉眼睡覺
星光熠熠,映亮深夜。
床里撲騰的動靜太大,扯動帳子,不小心翻倒了床下的空杯。
原本一仰一覆的兩只酒盞咕嚕嚕滾去床里,又被骨節分明的修長男子的手撿回來,原樣放好。
但人原本就不甚在意這些瑣事規矩,放回兩只酒杯時沒多留意
,放反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