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悄悄地尋來幾名郎中診治。
江寧府的名醫十有八九常住江寧城,為城里的達官貴人看診。住在郊外縣鄉的郎中不能說各個醫術平庸,只能說,魏大尋來的這幾個都不太行。
關于魏家主人突發的病癥原因,眾說紛紜,開出來的方子五花八門。魏桓自己不常看醫書,但隨便翻開比對,就能看到不同郎中開的方子里,有幾味明顯藥性相沖的藥材。
庸醫開出的方子,誰敢輕易用
好在休息靜養幾日,夜里突發的暈厥癥狀未再犯過。只是胃口始終不大好,勉強用食倒也能吃的下去。
黃歷悄然翻至三月仲春。清明節一日日地近了。
魏家親兵開始檢查車馬輜重,祭掃物品清點裝車。葉扶琉看在眼里,夜里不再鬧騰,安安心心住在西側院,坐等魏家出行。
濃烈的肉香從廚房升騰而起,飄散出去,彌漫清晨的院落。
大清早燉肉不常見,葉扶琉掩著呵欠推門去主院,路過灑掃的親兵,隨意問一句,“這幾夜地上還有鬧鬼的陷坑么”
親兵們笑答,“就剛搬進來的頭兩日鬧鬼鬧得兇,夜夜地上有陷坑,后幾日再不見了。肯定是邪不壓正,咱們陽氣太重,壓住了地下陰氣。”
葉扶琉贊道,“果然厲害地下的百年厲鬼都被你們的陽氣壓制得難以作祟。如此說來,這宅子干凈了”
親兵們拍著胸脯夸耀,“肯定干凈了”
“不是我等自夸,這里個個都是刀槍箭雨里打滾拼命的漢子,命硬得很厲鬼陰氣撞上咱們陽氣,說不定早就灰飛煙滅了。”
“說得好這里不再鬧鬼,便是一處既清靜又干凈的好宅子。”
葉扶琉滿意地往前走,循著濃肉香氣到廚房,魏一正守著灶臺燉肉。
“鍋上煮的是祭祀肉食”葉扶琉探頭往里張望。
魏一抹了把熱汗,“正是祭祀用的羊飧。等祭肉全部準備好,今日就要啟程。”
魏大在這時隔著半個庭院招呼,“秦娘子過來了我家郎君有請。”
葉扶琉便轉身上木廊,往正屋方向走去。
正屋里收拾過了,擺設絲毫未動,看不出這幾日入住的痕跡。只在桌案上攤開筆墨鎮紙。
魏桓長身立在書案邊,聽到推門的動靜,轉身望向門外,“來了。坐。”
葉扶琉在對面木椅坐下。
坐下時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書案上,一眼便看到銅鎮紙壓住的黃紙地契。
地契書都有固定形制,她一眼掃過開頭兩行字,辨認出,正是清涼山腳下這座別院的地契。
魏桓把地契放到葉扶琉面前,示意她收起,又往角落里道,“魏某今日將地契轉贈秦娘子,你親眼見證。日后國公府問起,你如實回稟便是。”
角落里原來還畏畏縮縮站了個人。葉扶琉幾乎把人忘了,瞧半天才認出,原來是曾經掌管這處別院的祁家管事。
葉扶琉取過地契,仔細確認無誤,并不急著收進荷包里,舉著地契嘩啦啦地抖了幾下,笑問,“真送我那以后你再回來江寧城,豈不是又沒地方住了。”
魏桓并不隱瞞什么,“不回江寧。今日啟程去江縣祭祖。清明節后直接回返京城。”
“直接回北邊了”葉扶琉一怔,手指捏著地契,心底陡然升起幾分惋惜,“那今日一別,咱們以后就天地遼闊,后會有期”
魏桓彎了彎唇。“嘴上說天地遼闊,后會有期,心里想的莫非是南北相隔,后會無期”
葉扶琉笑起來。“怎么,被你聽出來了”
離別在即,她大可以扯幾句謊言漂漂亮亮地遮掩過去。但心底確實感覺惋惜,她不想刻意瞞他。
“說句實話,我在江南有牽絆,不會渡江去北地。魏郎君是京城里的皇親國戚,身上有官職。這趟祭祖回去,下次再來江南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難道我們不是南北相隔,后會無期”
魏桓不置可否,只說,“送我一程可好。”
灶上新鮮烹煮好的幾大盤祭肉裝上輜重馬車,葉扶琉把地契收進荷包里,領著蔫頭耷腦的祁家管事,以新任主人的身份出門送別魏家車馬出行。
仲春晨光映亮山道,周圍新抽芽的綠葉枝條在陽光微風下搖曳。
魏桓牽馬往前緩行,對身側相送的小娘子道,“秦娘子,我始終覺得,你杏花樓的身份和名姓都不真。”
葉扶琉的唇角上翹了翹,“魏郎君講講道理。我也至今不知你的名字和來歷。連你在京城做官兒的事都是別人告訴我的。”
魏桓沉吟著走出兩步,“說得極是。魏某單名一個桓字。今年一十有四,家中行三。”
葉扶琉
她不想自報家門,頂回去兩句,這位就主動自報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