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珍棠怔住。
她陷入尷尬,沉默了好半天,又問“你那天有沒有聽見他對我說什么”
蘇云梨不假思索“我聽見了。”
紀珍棠又難堪地緘默下來。
后悔,非常后悔,給自己找尷尬受呢。
她塞上水瓶蓋,提起來要走。
蘇云梨一句話叫住她的步子“我們分手了。”
紀珍棠的心聲差點脫口這么快
盡管沒說,但訝異寫滿在臉上。
仔細一想,也不算快了,比起和她的那一段還算久一些呢。
蘇云梨沒有說誰提的分手,她什么都沒有交代,只文縐縐地講了句“本來就是霧水情緣,不過沒關系,哪有那么多的一生一世”
她說著,對紀珍棠微笑“王家衛的電影,還是你推薦給我看的。”
紀珍棠仿佛被擊中,遙遠的臺詞,她自己險些都忘記了,騙人家說看過99遍,其實只有兩遍,在那一天的行政樓前,上他車的前一天才重溫,所以信手拈來。
過去這么久,她早就不記得墨鏡王的愛情哲學,也好似忘了她從前也真的篤信過,一生一世是一種謊言,霧水情緣才是人生的真相。
“對。”她點著頭。
蘇云梨說“我記住了,共勉。”
她輕輕一笑,彎起的嘴角好似在釋懷,憔悴的眼神卻又缺乏一點往前看的決絕。
蘇云梨走在廊間的風里,紀珍棠從后面看著她。為了方便,反正快去快回,蘇云梨出門時就沒穿外套,單薄的身上只掛了一條秋季的綢布睡裙。
她覺得她很瘦弱,需要一個擁抱,堅定一點。要密不透風,要緊緊裹住,讓她被愛意環繞,讓她有任性撒嬌的本錢。
紀珍棠把睡衣頂端的扣子系上,也縮著肩膀走進凜凜的風里。
她們何嘗不是同類人呢
這一天,泊洋有“客人”。
趙航領著趙斯齊來的時候,步伐顯現出幾分狼狽慌張。
趙家的珠寶企業被收購的消息傳出來,就在上一周。他們趙家苦心經營二十余年的企業,盡管近來風雨飄搖,已經在向下走,但總有人想著竭力挽救,從沒有料到有朝一日,會掉了招牌。
一夕之間,家里頂讓人掀了,抬頭一看,早變了天,渾然不覺。
收購趙氏珠寶的就是泊洋大名鼎鼎的鐘先生。
兩個人被攔在一樓大廳。
晴朗的日子,這棟玻璃盒子一樣的大樓被照得透亮,被灑進來的晴朗的藍籠罩,但趙航的心情并不晴朗,一個企業家,在門口
和保安難堪地推搡,
他甚至有些卑微,
說著“我要見鐘先生,麻煩讓我進去。”
趙斯齊跟在后面,一副寧折不彎的樣子,覺得有點丟臉,扯他衣袖“爸,你別”
趙航指著他,怒不可遏“你給我閉嘴”
面對保安,又轉而做出一副可憐相“或者,能不能讓他出來他要是忙,你跟他說約個時間也行。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談談,我們趙家的公司真的不能賣出去,真的不能,麻煩你轉達一下。”
“我都沒能跟鐘先生說過話,還替你傳什么話”保安也很無語“這么想見,去外面等著吧,據說鐘先生他今天”
話音未落,幾個推搡拉扯的同時噤聲。
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沿著挑空的大廳往上看,三樓露臺,鐘逾白高高地站在那里,低眉朝下,望著底下的風波。
男人西裝革履,氣質斯文儒雅,眼里沒什么情緒,也并不十分冷淡,他的面相就是溫文爾雅的,從沒有漠然凌厲到用眼神就把一個人殺死。
卻有一種讓人盯久了就會后脊發涼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