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燈被她拎回室內,掛到櫥窗旁邊弱弱地照明,紀珍棠不喜歡開大燈,她喜歡靜謐的氛圍。
視線掃過書頁,漫不經心的。腦子卻在反芻他另一句話他們這樣上了年紀的,最懂得對癥下藥。
是在自嘲還是在諷刺她又或者都不是,真像一句真理。
紀珍棠覺得好笑地笑了下,正要細細揣度他的用意時,聽見了有人的腳步跨進門檻。
“你來了呀,老狐貍。”她放棄禮貌,跟他說笑。
鐘逾白仍舊一身凜冽周正的黑色大衣,肩上落了點雪粒,聞言,他只挑一下眉梢,并不氣惱,往里走。
“哇,玫瑰”紀珍棠瞥過來,才發現他懷里抱了花,趕緊上前,低頭聞一聞。
想起那時在飛機上,他逗她歡心的那一朵玫瑰,說了句什么一捧,豈不是顯得別有用心了。
這會兒他這一捧,其實也沒讓人看出太過險惡的居心,倒像是在展現必要的風度。
為一個病人,獻一束花,聽起來沒什么稀奇。
“早日康復。”他一進門,就說場面話。就算誠意滿滿,好疏離
“冷冰冰。”紀珍棠奚落。
鐘逾白微笑“冷”
她不解釋,也沒有接過花,繼續坐回桌前,假意翻書“鐘珩給我送過玫瑰,也是在這里,我很討厭,都沒有要。你送的看起來就沒有那么討厭。”
鐘逾白不答,眼望四周,是在尋找哪里擺花合適。
紀珍棠又笑說“好奇,你是比較討厭我提鐘珩,還是更討厭我說你老或者你現在已經氣到內心發狂,但必須假裝鎮定,因為答應了要過來照顧我”
他見到門后的花架,原先擺一盆君子蘭,現在空著,恰好,為
他預留。
鐘逾白一邊款步過去,
一邊道“我在發狂。”
隨后冷靜周到地將玫瑰架好。
她朗聲笑了半分鐘“太棒了,
知道你在發狂我的病都好了一半。”
取下口罩,按按兩邊鼻孔“鼻子通氣了感謝你。”
鐘逾白終于被她逗笑了。
“藥吃了嗎”他到她跟前,問。
“我從不吃感冒藥。”紀珍棠指著腳前的煤爐說,“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煮點中藥,我今天好難過,有點發作傾向,手都在疼,夾不住煤球。”
鐘逾白看一看爐子,又看一看她。負重的耳朵,戴了口罩同時,還戴了上回k牌送的那副耳環。她沒化妝,但轉頭時,這對珍珠耳環讓人顯得很閃亮,很有生氣。但她的聲音又的的確確囔囔的,病中無疑。
他脫下大衣,掛到衣架上,繼而擼起毛衣袖口,露出線條流暢,筋脈綿延的小臂,有條不紊地替她往爐子里添煤球,夾住火剪時,青筋顯得鮮明。
紀珍棠呆呆看著,心中驚嘆,怎么會有人做這種事都這么風度優雅氣質真是玄妙的東西,刻在骨子里,彰顯在舉手投足間,是學不來的,也不是改變儀態與外貌就能掌握住精髓的。
總想著,我要有氣質,我要培養氣質,那是不夠的。
可能還是得靠養,富養的養。
“這爐子太舊,很危險,以后還用的話,火等我來再燒。”鐘逾白處理好后,替她蓋好藥罐的蓋子。
他這話比火源還溫暖,紀珍棠笑起來,她出其不意地問“你覺得中西醫哪個好”
他滴水不漏“一個治標,藥到病除,一個治本,調理身心。”
她不依不饒“那你覺得哪個好”
怎么把這種容易打架的難題交給他他想一想,狡猾地說“再說下去就不中庸了。”
最普通的問題,都如此天衣無縫。誰能不說他是天生生意人呢
紀珍棠請他坐在旁邊,四四方方的桌子,她坐東,他坐南。斜過身子,她瞧他挽起的袖口,又說“我能摸摸你的手臂嗎”
鐘逾白也低頭隨她看,不明白“手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