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珍棠在上課的時候還在回味鐘逾白家里的床,足夠昂貴的軟和床墊和寧靜的氛圍治好了她的多夢癥,很久沒有這樣上課精氣神十足。
昨晚夜闌雨疏,今天氣候轉晴,氣溫隱隱有回升征兆,她在補落了的法語選修的分數,重修哲學,更無趣了。
紀珍棠歪著腦袋聽外面鳥鳴聲。
重組的課堂很陌生,沒有她的同學,也少了點七七八八的八卦聲。
她清凈地畫了會兒畫,手里轉著筆,畫幾筆,想一想,瞧一眼劇本的背面空白處,男人裸上身的圖。
靠想象描補出來的,線條分明的胸肌,腹肌,人魚線,窄而精壯,被腰帶束緊的腰身,她用筆肆無忌憚地把他的腰帶往下挪了幾公分。
“嘿嘿嘿。”紀珍棠渾然不覺自己的臉上出現了一點色瞇瞇的笑。
色膽包天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睡到就是賺到
林瑰雪的消息是在這時候發來的,墊在劇本下面的手機振動一下,紀珍棠取過來看。
林瑰雪趙斯齊可能要被判刑了,是不是跟你有關
紀珍棠我可沒有逼他作惡多端。
林瑰雪所以是跟你有直接關系啊
話是這么說,但這種因果關系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她在想怎么反駁。
林瑰雪問是那個人干的
提到“那個人”,她就只剩下無奈跟謹慎了不要說。
林瑰雪噓知道。
林瑰雪壞笑長什么樣不會是那種滿臉褶子的老頭吧
紀珍棠想什么帥翻了好嗎。
林瑰雪怎么解釋帥翻
紀珍棠鐘珩見過吧還可以吧跟他也不是一個量級的。
林瑰雪好羨慕呀,長得漂亮就是好。
“”
紀珍棠有點不太想聊了。
她知道林瑰雪沒有什么惡意,但是她話里行間的意思,對“那個人”的揣測,刻板的思維,讓許多深處的想法都昭然若揭了。
盡管鐘逾白說很多好話,許諾她不會做那些悲劇故事里的人,但是事實,基于權利跟欲望的開始,早有了固定成型的模式,不是誰都能夠空口扭轉的。
她能不能夠底氣十足地說,鐘逾白不是貪她年輕貌美
她能不能自信清高地覺得,人家是愛她有趣的靈魂
當然不能。
她有什么趣能把人留住一個看起來瀟灑聰穎,其實心里頭灰頭土臉,一身童稚的小姑娘,成為他人玩弄于鼓掌間的棋子還差不多。
晚上要演的這一出戲是長恨歌改編的劇本,她沒演得了陳白露,演上了王琦瑤。
平心而論,紀珍棠沒什么演戲天分,她加入話劇社也是為了學分,算不上純粹的興趣愛好,她從前有一陣子,做什么都是功利心滿滿的,想要贏,想要出類拔萃,被人家賞識。
因為學業擱置掉社團
活動的那一陣子,社長隔三差五找到她,想叫她回來演戲,大臺小臺的戲,都需要她。
她說她演不好。
社長說,沒事,你站那演一棵樹都有人買賬。
她的順風順水,得益于什么紀珍棠一直都知道。
于是她回來,沒有真的演一棵樹,而是當仁不讓地成了劇本中傾國傾城的女主角,大家都很大方,覺得她合適不過,把戲眼給了她。
紀珍棠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擔上了眾任,今天是匯報演出的日子。
她沒有對自己抱期待,社團活動,說到底還是娛樂。
紀珍棠翻著劇本,想也有不少以情情愛愛為基調的故事,不能夠稱得上是對才子佳人的一味歌頌,而是在顛簸起伏的人生境況里,看那些被日漸碾碎的繁華舊夢。
長恨歌,王安憶的故事腳本,一句話簡介滬上淑媛和她的五個男人。
文本太長,紀珍棠要演的是節選,和李主任的那一段風月舊事。
女主角憑借自己的機運與美貌,搭上了這個有權有勢、能呼風喚雨的男人。從弄堂搬到愛麗絲公寓,住進了她的金絲籠。
命運衰落的轉折點,從好景不長這四個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