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記住這個夜,記得他的氣息,記住與風月有關的種種,細枝末節,落在她的身體深處,變成一場舊夢,往后多少年回憶起來,都給她帶去無限溫柔。
最后的最后,在她淺眠的耳邊,他說一句,“那就好好愛我。”
紀珍棠第二天回了學校,她下課走出教學樓時,出其不意碰到了許薔。
“小棠。”許薔急匆匆迎到臺階前,喊她一聲。
紀珍棠詫異“阿姨,你怎么來了”
許薔松一口說“哎呀找半天,你們這學校真大。”
想都不用想,她是來干嘛的。紀珍棠請她在附近商場吃中飯,率先賠禮道歉“昨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許薔深明大義,說“這事跟我沒關系。”
紀珍棠勉力一笑“我知道有一些話我不該說,但是人在不受控制的時候就很容易情緒化,我爸爸那樣說我,我真的很生氣,所以口不擇言,希望沒有傷害到你。”
許薔笑一聲“真沒事,你不用給我道歉。”
安靜了會兒,沉默地陷入尷尬。許薔又開口,進入主題“是你爸讓我來找你的,他自己也知道說話說重了,拉不下臉給你道歉,不過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他的意思是,還是希望你跟他分手。如果你想交男朋友,他可以幫你介紹,但不想讓你蹉跎光陰。”
紀珍棠也不笨,她知道許薔前半段大概率是場面話,后面才是紀桓真正冷酷無情的訴求。
許薔又添一句,像是她自己的想法“畢竟,鐘逾白比他小不了幾歲。”
她想起昨天他說的,世俗就是一群活不明白的人,去指點另一群活不明白的人。
在世俗里,她和他之間,沒有公平可言,乃至年紀。
“蹉跎是什么意思做一件看不到結果的事嗎”紀珍棠笑了,“可是蹉跎讓我感到了滿足啊,我不覺得它是一個不好的詞。”
“”許薔愣住。
紀珍棠給她解釋“我之前得焦慮癥,就是因為太在意結果,太在意結果的好壞,后來我覺得我不應該這樣活。”
她又說起紀桓“從小到大,他有很多的機會把我捏成他想要的樣子,但他放棄了我,所以現在也不該站出來教我如何改變。即便一場戀愛在他看來是虛度光陰,對我而言,收獲的快樂是他無法感受到的。”
許薔表現出為難“那你想辦法跟他緩和一下關系總之你們父女倆之間的事,我也不大好插手。”
紀珍棠挺感激許薔的,作為一個女人,她隱忍而識大體,就是小時候被紀珍棠的出現嚇到,也只是關上門跟紀桓吵一架,沒苛責她半分,面上永遠和和氣氣,甚至到現在,還要管上不該歸她管的閑事,她仁至義盡。
于是紀珍棠愿意把心里話和她攤開講“我剛回國的時候,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身份在這個社會上落腳,所以一度很迷茫。倫理上來說,我這樣的人不該出現,可是我還是出現了。我知道我是一個錯誤,但我能怎么辦呢又不能自殺,又不能仇恨我自己,只能把自己錯誤的生命延續下去。
“所以我小心翼翼,覺得對誰都虧欠。直到有一個人出現,他愿意借我一程的依靠。我才能夠徹底放下對這個世界的防備。
“我現在可以直面我的貪心,承認我接近他,的確是因為他能給我帶來許多,可是我也很清楚,因為表面欲望產生吸引的感情,是最難以長久的。我貪圖什么,到最后,什么就會變成深淵,將我吞沒。”
紀珍棠說著,頓了頓,整理思緒,與其說在給許薔解釋,她更像在為自己捋清成長的線索。
“我必須自我支撐,調整天平,不成為任何人的附庸。因為人要自毀,永遠比構建信念容易太多。”
“我在試圖尋求一段平衡、穩固、健康的關系。不談財富,也不談年齡。剝離掉人生的光榮和繁華,不看命運的跌宕,在潮水的漲落之外,我和他仍然是最嵌合的齒輪。”
“這是我想要的愛情。”
她說完,看向許薔,眼神堅定。
“我喜歡鐘逾白,這一點不會改變。爸爸再怎么提出他的希望,我也不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