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珍棠給他唱了一首搖籃曲,聲輕而緩,如屋外夜風習習,卷過海岸上古老的浮木厝,搖曳著院中蕨草。
歌聲與草香都帶一點澀。
煙花寂滅的星夜,海上明月被熱帶煙瘴籠得昏昏,翻滾的潮為曲調打著節拍,一同陷進一場花好月圓的夜。
長長的奔波過后,他們在潮聲中安了家。
鐘逾白安靜地聽完,慢慢地抬起眼,對上她正期待好評的一雙眸子。
他說好聽。
隨后輕揉她的發端,紳士地問道“今天我可以留宿嗎房東小姐。”
“見外啦,鐘先生。”紀珍棠笑眼盈盈看他,“以后你想留就留嘛,不用問我。我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鐘逾白寬心一笑“僅限于我。”
“當然僅限于你。”
鑰匙還在她手里,紀珍棠瞧一瞧,感嘆說“我到現在還是沒有實感呢。”
做夢一樣。
“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像在做夢。”
紀珍棠記得他說過,叫她的夢不要醒來。人要想遵守承諾好難,更何況是這么大的承諾,他就輕易地許了,也輕易地兌現了。
“做夢不好嗎”鐘逾白從容地說著,“只要我還有能力,就能保證你在這個夢里安然無恙。”
“什么能力。”紀珍棠眨眨眼,問他。
鐘逾白說“工作的能力,愛人的能力。”
她拎著鑰匙“這是你的百分之一嗎”
“萬分之一都不到。”他理解她的心里對于天降橫財的恐懼,于是寬慰道,“這房子沒有那么貴,比起獨棟的劃算許多,不用那么膽戰心驚。”
紀珍棠將信將疑,過一會兒,緩緩地抒一口氣。
又道“但是視野好,你很會選。”
他回答得理智“我也是看中這一點。”
說罷,想起一件事,鐘逾白通知她“明天有個晚宴,和我一起去。”
紀珍棠呆了下“我沒有帶好看的裙子。”
鐘逾白果然還是細致入微,“早就安排好了,明天會有人送過來。”
送禮服的人是第二天中午來的。
一套香檳色公主裙,鎏金的裙面在陽光底下閃得不像話,盡管鐘逾白為人低調謙和,心思落在她的身上時,卻是怎么耀眼就怎么來,像是裝扮洋娃娃一樣,裙邊的碎鉆鑲滿他的期待。
紀珍棠換上裙,轉一個圈,腳底細碎的陽光,像是從她身上灑落下的一圈星星。
這一套裙子很長,完美地藏住她的腳。
酒店名changue,中文取了長爵二字。宴會的地廣直接撲到紀珍棠的樓下花園,她隨鐘逾白的車前往。
鐘逾白穿一件款式普通,不會出錯的黑色絲絨西服,挑了一條金邊領帶襯她的裙,用一個方正溫柔的溫莎結把干凈的兩襟束緊。
男人沉穩地坐著,氣質典雅雍容,矜氣而華貴。
在車上,他替她挽頭發。她借鏡看他。
因為鐘逾白說過,自己不喜歡別人碰他的頭發,所以推己及人,沒有請造型師。
看著他細致編發的樣子,紀珍棠微微出神。
一面感嘆他無所不能,一面又感動于他此刻線條柔和。
那天難得沒有見雨水,鼎盛的日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把整個人照出了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明媚而敞亮的樣子。
他面容清矜俊美,分明是個年輕有為的青年形象,跟老這個字沾不上邊,但心理上著實又比二十歲的男人更為成熟細致許多。
對他的耐心,紀珍棠自愧不如。
鐘逾白替她綁好頭發,認為效果尚可。端詳片刻,又自己評價一句“熟能生巧,下回更漂亮。”
她笑了,晃一晃腦袋,讓發散得更自然。
長爵酒店,有國際貴賓光顧,所以今天大擺筵席。
不用穿高跟鞋,紀珍棠腳下生風了一次,在國際友人的名利場上如魚得水。一回生,二回熟,二回就風生水起了。
紀珍棠在宴會上見到了李達,鐘逾白的合伙人,聽說是這家酒店的另一位大股東。
李達端一杯酒過來,跟他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