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逾白攬過女友,給他介紹,又跟紀珍棠說,這是他從小認識的叔叔。
李達做為生意人,卻長一張慈祥的面容,慈祥里還有些敦厚,不住地夸著紀珍棠,說小丫頭太漂亮了。
她喜不自勝,一個勁說謝謝叔叔。
李達說完客氣話,又委婉點了兩句鐘逾白,意思是有話要和他談。
鐘逾白道您就在這里說吧。℅”
他沒有讓紀珍棠回避。
李達瞧兩人一眼,便沒有再避諱,從兜里取出一個懷表,他低聲說“這是你媽媽的遺物。”
鐘逾白久久地看著他手里的東西,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目色無波,但紀珍棠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因為攏在她腰上的手指收緊了些。
“還是找到了。”半晌,鐘逾白看著李達,接過那塊表。
他說“聽松堂的一個手下,現在隱姓埋名在檳城,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這個人。這是你媽媽走之前給他的,里面有她的遺言。我覺得有必要給你看一下。”
鐘逾白將懷表打開,里面一塊緞面的手帕快掉下來,他沒有旋即展開,怕跌落在地,倉促地用手指往里面塞了塞,又將表合上。
他平平一笑,說“您對我恩重如山。”
李達百感交集,嘆道“我跟她情誼深厚,也不想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總覺得還留下一些什么,冤屈也好,希望也好。否則人生好似一場空。你媽媽雖然看起來柔軟,但骨子里很剛烈。”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接受,這應該就是結局了。”
他說著,視線落在鐘逾白掌心這只銹得不成樣子的表上,感慨萬千。
“不過我相信,她來世會幸
福的。”
鐘逾白也低眸看著這物件,嘴角揚起一點點笑意,像釋懷一般,說句也許吧。
飯桌上,他沉默了些。鐘逾白沒有把那或許寫了字的手帕再拿出來看一看,或是不敢,或是不掛心。
紀珍棠覺得,他應該不會不在意。
不再去想,外面出了彩虹,她飲一口椰汁,余光飄到高高的虛幻的橋梁。
“看外面”
鐘逾白隨之抬眸,一場短暫的黃昏雨落完,天上五彩繽紛,只可惜這里高樓林立,堪堪看到彩虹一隅。
紀珍棠有點急了,她很想出去,一分鐘看了五遍時間。腳在地上點一點,眼里寫著怎么還不結束
“想去外面看”
鐘逾白瞧她一眼,思索過后,將西裝拎起,“走吧。”
她欣喜若狂,“太好了”
得到領導首肯,紀珍棠提著裙子就起了身,“我們快一點,去坐捷運吧,那里看得高,快快,不然一會兒就沒了”
鐘逾白失笑,還想說要不要派一輛車,但紀珍棠已經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他只好隨她一起往外走。
在車水馬龍的大道上穿行,她變成一道香檳色的光,拎著裙擺狂奔前進,速度之快,得益于今天穿了一雙運動鞋。
鐘逾白打電話和李達打了聲招呼,再一抬頭,她已經穿梭在人潮之中,險些要消失。
鐘逾白腿再長,也邁不過她的速度,只好隨她一起往車站跑。
兩個人都盛裝,但吸引不了多少的視線,這里紅男綠女太多,追彩虹的人也不止他們。
“快”紀珍棠氣喘吁吁,看時間,又回頭看他,手臂往前一揮,“五分鐘趕下一趟,來得及沖呀追上彩虹”
在林立的高樓間,在斑斕的彩橋下,擁堵的車流里,街區靠海,人群密集,他需要時刻避讓著,克制著腳步。
習慣了車接車送的生活,鐘逾白此刻也有種做夢般的不實感,他的人生很難再出現這樣肆意妄為的時刻。
從后面看,黃昏的暖光落在她的肩上,雨后的晴空之下,明明是快入夜的時分,藍色的夜幕即將鋪陳,處處卻都盎著新鮮而自由的生機。
含蓄收斂的靈魂,如一張蜷縮緊皺了萬年的紙,在這一條還能夠不畏眼光,盡興狂奔的街上,終于被緩緩地抻平,得到了呼吸的空間。
她指著天上,回過頭看著他笑。
說了些什么,鐘逾白聽不清楚,但他接收到她眼里快樂的訊號,嘴角也綻開一點暖意。
鞋子是方便了,壞在裙子太蓬松,紀珍棠拎著跑,管不到邊邊角角。
裙擺撞到了街邊候車一個女士的手提包。
“咚”一聲,皮包悶悶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