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逾白想了一想,“不過到現在,還沒想到很好的處理辦法,我是說鐘瑀的事。”
他這么直截了當地說,就是讓丁迦陵給他拿個主意了。
丁迦陵料到了他的顧慮,旋即稟報“少爺最近住在西樓,沒再回鐘家,他比剛回來那陣子安分不少,可能因為二少奶奶這段時間狀況也好了些。”
說著,他又感嘆“嗐,這人吶,還是得有些念想,積極一點的,向上一點的,否則天天想著不共戴天,誰能不瘋果然,母子團圓的戲還是煽情,足夠治愈。”
鐘逾白思忖著他的最后一句話母子團圓的戲還是煽情。
他許久沒有出聲,只是看著丁迦陵。
緩緩地,鐘逾白說出鐘瑀變得安分的真相“你說對了,如果不是他媽還活著,他大概會成為下一個我。”
他說得客觀而冷靜,把自己摘了出去,成為這場血海陰謀的看客。
人總潰敗于軟肋,屈從于溫情。
那一天,鐘瑀打電話給他拜年算不上拜年,夾槍帶棍的“鐘逾白,我輸了。但我不是輸給你,是輸給了我媽,過完年我回哥德堡,希望你能放過她。”
隔著電話線,他都能聽見對方咬牙切齒的震顫。字字擲地,用高傲的姿態道盡了乞求。
鐘逾白緘默幾秒,說“不想陪她安度晚年嗎”
鐘瑀一愣,“你什么意思”
鐘逾白點到為止,把電話掛了。
他沒再思考怎么解決這件事,稍稍放松了一下大腦。
而后從保險柜里取出陳影蓮留給他的那塊表,又展開緊緊地塞在里面的那塊濡濕的手帕。
做足了心理建設,打開看一眼。
上面只有四個字,是蘸了血寫的。
年深日久,字跡顯得模糊。
但這四個字很簡單,一眼就能看清工整的筆畫。
他喉結輕顫,在昏暗的辦公室里,扶著眼睛,很久很久。
鐘逾白什么都沒有再做,在沙發上一直坐到了深夜。
陪著那塊帕子。
幾日后,他去了一趟西樓。
鐘逾白再跟他的二哥二嫂如何過不去,辦事情也妥帖體面,給他們捎了新年禮物。
很大的一間別院,已經忘了上一回走出這個門時有什么感想。這一次來時,他尚且平和。
但來意不夠溫和,鐘逾白是來找他算賬的。
在此之前,鐘瑀跟過他一次車。
后來,鐘逾白讓小高去紀珍棠的校門口盯梢,還真讓他逮到一些可疑分子。
如果不是小高嚴防死守,后果不堪設想。
鐘瑀做足了努力,想攻破他的軟肋,卻還是功力低微。
擒不住人反被擒。
在柵欄外面,車還沒開到,
鐘逾白坐在車上,遙遙就看見坐在暖融日光底下的薛堇云,旁邊的鐘瑀給她讀詩。
女人青絲成雪,瘋瘋傻傻的樣子,臉上帶點笑,削弱了凌厲。
手里扯著自己的白發,聽著兒子說話。
鐘瑀捧著一本書,低頭看文字時,面上也一掃陰郁,他回歸到兒子的身份里,身上就只剩那點斯文氣質了。
鐘逾白安靜地看著,忽然于心不忍。
不忍的是,不想他此刻的插入,打斷他們母子共處的時光。
鐘逾白抬了下手,跟開車的司機說“就停這兒吧。”
坐在車里,他平靜地聽著鐘瑀讀完一首楓橋夜泊。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還以為是什么高深讀物,不過是在中國無人不識的一首小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