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林妹妹最是個容易多心的人,自己就那樣走了,她免不了要多思慮,何不再回去說幾句閑話,讓她安心。
黛玉見薛虹離去,知道必是因為雪雁提及寶玉的話,覺得好沒意思,便厭厭地上床躺著。
紫鵑端了藥來,她聞到藥味只是心煩發苦,揮手讓紫鵑端出去,自己轉身向內躺著,一時想到寶玉,一時想到薛虹,恨不得就此灰飛煙滅才好。
正心灰意冷間,忽聽紫鵑叫了聲“二爺”,知道是薛虹來了,便強撐著坐起身來。
紫鵑打起簾子,薛虹捧著一包糖漬梅子進來,笑道“妹妹吃了藥沒不若拈一顆嘗嘗,也不枉我頂著日頭在街上站了那許久。”
紫鵑從柜子里拿了瑪瑙碗出來,笑道“二爺使個下人去買就是了,如何自己大暑天擠在人堆里遭罪”
薛虹打開兩層紙包,將梅子倒五六顆在碗里“誰知道洗墨那般不中用,從碼頭回來路上,嚇得軟腳蟹一般,倒讓我牽馬托著他,如何還能派去買梅子只能放了他先回來,早知他這樣胡言亂語蠱惑人心,便該讓他在那兒曬著。”
一席話說完,見黛玉神色輕松了些,便把碗捧于黛玉“妹妹嘗一顆”
黛玉接過瑪瑙碗,放在床邊,勉強露出一點兒笑意道“這世間,經歷過生死搏殺,還有閑情逛街買梅子的,原也沒幾個。這梅子顏色甚好,倒不像旁處烏漆麻黑的,我剛漱了口,晚一些再吃罷。”
薛虹又說幾句閑話,見黛玉始終淡淡的,知她心結一時難解,便告辭出來,紫鵑追著來送。
薛虹在院子里停住腳問她“姑娘當真喝了藥”
紫鵑掩飾道“想是暑熱,沒有食欲,讓我在廚房火爐上暫且溫著呢。”
薛虹知道黛玉有心事,也不拆穿,只點頭道“天熱,藥也不耐久放,一個時辰內不喝,就倒了罷,再熬新的,也不值什么。”
紫鵑欲言又止,終是道“二爺,姑娘現在病著,心里就難免多想。說話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您切莫放在心上。”
薛虹嘆道“傻丫頭,說得什么外氣話,我還不知道她的性格為人心里有苦,說得出倒好了,我自然設法替她排解,只怕她一味自苦,唉”
說完,搖頭去了。
紫鵑怔在原地,怎么虹二爺說得好像與姑娘很熟的樣子
晚上服侍黛玉睡下,自然把薛虹的這席話說給黛玉聽,勸道“姑娘,若論模樣、性格、人品,虹二爺絕對算得是上上之選,對你又是這般體貼溫柔。姨太太也再和善不過,素來便待姑娘親厚。只有個大伯子不爭氣,聽說去年挨了打,出遠門做生意去了,平日里也礙不著咱們什么。”
黛玉向內躺著,想起薛姨媽三兩日便要去看自己一趟,燕窩、人參不要錢般地往瀟湘館送,薛虹又是這般包容大度,若是他們是自己的血緣至親,哪里會有這般的痛楚煎熬
紫鵑聽她又哭了,回身勸道“姑娘,何苦來哉又不讓你現在就過門去,左右還有三年的孝呢。你且想開些,只當親哥哥、親娘處著,三年后誰知會是什么光景呢別哭了,啊。”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