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仿佛沒看見尤三姐這個人,依然緊緊拽著文生衣袖,放聲大哭道“你只說去了揚州就回來,卻如何就此一去不返了呢我在家里日夜想你念你,怎么夢也不給我一個”
一席話說得文生莫名其妙,柳湘蓮卻有三分明白,便笑道“你這不是魔障了嗎男女都分不清了這位文生大哥是林姑娘的本家堂兄,就算是有三分相像,男女之別總是有的吧”
文生這才明白,眼前這個寶玉哭的是黛玉。
他們還在院里,柳宅門第又淺,寶玉這樣哭嚎,被有心人聽去了,豈不玷辱了黛玉的清名
他奮力掙開寶玉,對柳湘蓮道“柳兄,我本是為了來賀你小登科,既你府上不便,我改日再來吧”
柳湘蓮忙拉住,又回頭勸寶玉。
寶玉這會兒也明白過來,漸漸止住啼哭,聽得眼前人是黛玉兄長,便規規矩矩地行禮,賠了不是。
尤三姐向柳湘蓮示意“快請諸位屋里坐吧,雖沒入冬,到底已經起了西北風,做什么只站在院子里喝風呢”
文生見寶玉恢復平靜,本是為賀喜而來,也不好掃興,只得隨著柳湘蓮進了堂屋。
尤三姐沏上茶來,她已換作婦人妝扮,布衣荊釵,面上無脂粉痕跡,只薄薄擦了胭脂,柳眉水眸,竟也有黛玉三分風采。
寶玉見狀,又忍不住傷感起來。
尤三姐冷笑道“知道的,明白寶二爺是來賀喜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吊喪呢這水豆子掉起來沒完沒了,是安心給我們省茶呢”
寶玉到底是大家子弟,雖心中悲痛,也覺得不妥,便強打起精神,向柳、尤二人賀了喜。
尤三姐帶著諷意笑道“也得感謝寶二爺,沒有您在我們家這位面前替我剖白,他還不知道我是什么為人呢”
柳湘蓮見她不依不饒起來,把二人親密時自己告訴她的事情,也說了出來,便起身,推她到里屋去“你若無事,去安排些酒飯,留林大哥與寶兄弟吃了飯再走”
尤二姐笑道“安排酒飯,得去廚房才使得,你只管推我去里面做什么”
柳湘蓮也反應過來,笑了起來,又拉她向外走,二人正是新婚燕爾,蜜里調油的時候,到了廚房,見無人,又忍不住說了幾句私房話。
正房只剩下文生、寶玉二人。
寶玉紅著眼睛,向文生身邊坐了,低聲問“林妹妹,她好嗎”
文生坐開了些,溫聲道“她很好有勞寶二爺回去向老太君帶好、問安,待我”
寶玉卻像未聽到他說的話似的,只管癡癡地道“突然被定了終身大事,她如何會好”
文生忙接口道“婚約也很好,家里聘禮已收,嫁妝也備齊了,只等三年孝滿就辦親事”
寶玉失聲道“你們難道不顧及林妹妹的意愿么”
文生正色道“男婚女嫁,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寶二爺不是也有婚約在身么”
寶玉哭道“那是家里人逼我的,都怪薛二哥,他得罪了八王爺,讓八王爺誤會了我們家的忠心,非要讓我家與理國公聯姻,才定了這門婚事我無辜替他頂了缸,他轉身竟搶走了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