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舸說的太平淡太尋常,楊嬋頓了頓,還是遲疑了。
少舸見楊嬋遲疑,也不賣關子,將懷中一直藏著的獸皮拿了出來。
見他拿出此物,一直毫無波動像個死人的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身形瘦弱,和她那個碩大的肚子相比,她的四肢有些過于纖細了,仿佛她周身所有的營養都被吸去了,將她吸成了一具骷髏。
少舸一頓,低頭,對上她的那雙紫瞳。
“阿姐。”
“不要。”她聲音很沙啞,應該是很久沒有說話了。
少舸自楊嬋見面以來,第一次沉下眉眼,嚴肅地喊“茶茶。”
“不要。”茶茶毫無波瀾。
楊嬋注意到她露出來的纖細的胳膊上全是丑陋的疤痕,此外,和蒼白的臉顏色不同,她的四肢也呈現出烏青色。
少舸皺著眉,與茶茶無聲地對峙著,但是茶茶即便虛弱得動彈不得,依舊不肯讓步。
少舸深吸一口氣,不再同茶茶講理,他一把拉開茶茶的手,將手中的獸皮交到了楊嬋手中。
楊嬋將獸皮展開,看見了上面的文字,從開頭念起“觀天之道,執天之行”
她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于目”
一些散亂模糊的記憶開始復蘇“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生”
云華那溫潤如春風一般的聲音拂過耳朵。
“混沌生天地,陰陽輪轉,生其四象,萬物循律而生,循律而滅,是為自然。”
云華一邊說,一邊在楊家的石墻上拿筆蘸水,在墻上比比劃劃。
她一只手抱著楊嬋,一只手拿筆畫畫,竟然兩邊都很穩當。
楊嬋剛睡了一覺,被聒噪的蟬鳴聲吵醒,撒嬌似的縮進云華的懷里,閉著眼睛在夏日的午后依舊昏昏欲睡,她抱著云華,呢喃著“阿娘。”
云華似乎輕輕笑了笑。
她并沒有因為楊嬋而停下自己的筆,她繼續畫,一邊畫,一邊又說“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生。”
這些深奧又艱澀難讀的語言讓楊嬋念起了前世語文課堂上舅媽舒緩的語調,困意更深。
云華終于將手里的八卦陣畫了完全。
她丟了手上的筆,用手細細觸摸上面的自己親手書寫的文字,她的手點過一個又一個,每點上一個,她都會說一句。
這些斷斷續續的文字,連起來便是一句剛剛好的卦象,最后她說“于是,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艮為山,離為火,坎為水,兌為澤,巽為風。”
她話音一落,楊府狂風大作,在她懷里睡的安生的楊嬋醒了。
她被這風吹得一哆嗦,一個勁兒地往云華懷里躲。
云華緊緊抱著她,感受著四方的風,竟然落下熱淚。
楊嬋發現云華哭了,慌張地伸出圓乎乎的手要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她苦惱又不解,喊“阿娘,你怎么了”
云華勾起嘴角,看著她雖然在笑,眼淚卻如傾盆大雨一般洶涌。
她說“我啊,念起我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