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久旱逢甘露,人間大喜,枯木逢春,萬物復蘇。
遠在東夷行軍的帝辛也看到了這場雨,他身形高大健美,騎著馬,身著沉重的盔甲,站在軍中,便是一座屹立不倒的豐碑。
他神情冷峻,在隨侍避雨的催促聲中,摘下了沾滿血的頭盔,倒轉過來,用頭盔接源源不斷的雨水,大雨傾盆,雨重的行軍都困難,他們因為這場大雨已經停戰三日了。
深深凹陷的頭盔接到雨,很快積滿,雨和著血,盛出淺色的紅。
“大王,”隨侍踮著腳,舉起高高的傘,被澆得渾身是雨,面目都變得扭曲,他一遍遍地催促道,“雨太大了,您避一避雨吧。”
帝辛不言,他太高了,隨侍舉起的傘無法為他遮擋風雨,他騎著馬,望著遠處東夷的山水,若是視線再高遠一些,他就能看見遼闊的大海。
他抱著頭盔,忽然開口道“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人的基業是從青州和幽州開始的。”
“商契至商湯八遷,成湯滅夏后,帶著族人一路向西遷徙,此后歷代帝王歷經五遷,定都于殷,是為殷商。”
“商朝六百年,幽州和青州交由東夷諸部落代為管理,如今,他們倒成了這片土地的主人,”帝辛冷笑道,“以我之土,反我之國,荒謬至極。”
“大王”
帝辛偏頭,終于肯賞那個侍從一眼,他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況且,殷都毗鄰東夷,他們跺一跺腳都能嚇死朝歌那群廢物,長此以往,迫于他們的威脅,我們倒要俯首稱臣了。”
“你說,東夷當不當打”
侍從哪里敢說不當打,他忙不迭地說“當打、當打。”
“既然當打,為何還要屢次反對”帝辛猛地抓住侍從的衣領,質問道,“難不成,你也要同那群廢物一起要反了我”
侍從發著抖,手里的傘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帝辛那雙鋒銳的鷹眸閃著冷光逼視著他,他生在戰場,長在戰場,煞氣極重,據傳為了奪得商王的寶座,六親不認,他連著殺了好幾個弟兄,雙手都浸滿了血,他帶兵在外,與在商宮中囚禁的姜姬里應外合,將商宮殺空,才從年邁的帝乙手中接過了位子。
帝辛力大無窮,輕輕一拽,便將他懸空提起。
“大王”他被拽的幾乎要揣不過氣來。
幸好,遠方傳來的急報拯救了他的性命,一個小戰士穿著盔甲,急急跑來,告訴帝辛朝歌的消息。
帝辛揚眉,手一松,將手中的侍從丟到地上。
“說。”
他跪在地上,將頭磕了一遍又一遍,遲遲不敢說,在帝辛不耐煩之前,才抬起頭,哭道“大王,王后薨了。”
帝辛一怔,冷峻的神情空白了一瞬,而后,抬起手,面無表情地宣布道“謊報軍情,斬。”
說罷,那名士兵便被拖了出去。
地上
早被這場大雨化成泥漿,士兵被拖行時,劃出明顯的泥坑。
士兵一邊被拖,一邊求饒,帝辛置若罔聞,他像是什么也沒有聽見一般,將盔甲里的雨,全部傾倒出去,然后重新戴到頭上。
可他并非是冷靜的,因為大雨,王師已經停行了三天,眼下,他卻打算下令前進,一舉攻入東夷。
這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也是,戰火中淬煉出的戰士絕對不會做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