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災已過,人間死的人再沒有三年前那么恐怖,但是三年前滯留的鬼怪依舊徘徊在人間,讓鬼女焦頭爛額,所以,楊戩每一次不能憑著鬼女自由穿梭在人間與陰間兩界,他一直都是用的笨辦法。
他得向南走到滄海,然后走到其中找到一棵巨大的不知道是由何人栽種的桃樹,然后沿著桃樹樹根的脈絡往下走三千里,直至徹底遠離人間,失去光明,失去溫度,失去繁華,走到充溢著濁氣的一無所有的荒涼地。
他以前總是要走十日,但是他來陰間來得多了,便找到了一條近路,他為了方便自己出入,在這條近路上專程做了一條進入陰間的道路,只要進入充溢著濁氣的陰間,就會看到整整齊齊的一條由燈火照亮的路。
這些燈火燒的是楊戩的靈力,他只要不死,這些燈火就會一直明亮。
他沿著道路一直往里走,大概走了兩三天的樣子,遠遠地就聽到了哮天犬的叫聲,楊戩露出笑容,步伐變得快了很多,變快的步子失去了沉穩,是荒涼的陰間除去哮天犬外唯一的腳步聲。
鬼女無需抬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這世上除了她會有誰在看過了人間的繁華后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踏入這樣的荒涼地呢
楊戩其實走了還不到一個月,鬼女習慣他的到來,伏案批卷的時候,淡聲問道“又來了”
楊戩笑了一聲,抱住跳上來的哮天犬,摸了摸它的頭,蹲下來,看著鬼女在明亮的燈火下的影子,笑著說“聽起來并不歡迎我回來。”
鬼女提筆的動作一頓,默默抬起頭,看到楊戩燈火下那張溫柔的笑顏,淡聲問道“我什么時候歡迎過你”
她瞇起眼睛,發現楊戩笑得比以前還要燦爛,不由地問道“發生了什么事這么高興”
楊戩把懷里的哮天犬放到地上,走過來,坐到鬼女桌前,和她面對面坐著。
鬼女這張桌子是他做的,鬼女除了打架和渡鬼什么也不會,一味貪戀人間繁華,輪到自己做了又抓瞎,寧肯自己僵著脖子,飄在空中默默批閱那越來越厚也越來越重的生死簿。
楊戩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閑來無事,把陰間大改造,造了間房子、造了幾架床、造了酒漕、造了遍野光明的燈火也造了鬼女伏案工作的桌子。
鬼女嘴上說著“我并不貪戀人間繁華”,但是有人送上枕頭,她還就躺在上面睡得踏實,楊戩做的每個東西,她顯然都很喜歡。
她喜歡,楊戩便做的多了些,經常是想起什么做什么,做不了的就直接從人間帶,鬼女日子越過越閑適,忽略荒涼和空無一人的沙漠背景,她似乎就活在人間一樣。
楊戩拿著從周宮那里帶來的酒,放到桌子前,鬼女身子頓了頓,手里拿著筆,桌子前放著生死簿,眼睛卻不由自主飄向了酒壺。
楊戩輕笑一聲,鬼女盯著酒壺,說“你果然很高興。”
楊戩點點頭,說“我是很高興。”
鬼女“唔”了一
聲,一揮手收回了桌前的東西,然后熟練地從桌子下面,拿出了精心制作的茶具。
這是茶具,但是他們是拿來喝酒的。
鬼女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攏過寬大的袖袍,給楊戩淺淺倒了一杯,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
她表面慢悠悠,實則比平時要快了一倍去拿酒杯,楊戩心細如發更何況跟她相處了這么久,幾乎摸透了她的性子,他撐著頭,歪著頭,在明亮的燈火下,安靜地看她動作,待她終于拿起酒杯,才又道“不是不歡迎我來嗎你現在怎么又怎么高興”
鬼女又不能說因為你帶酒了,她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說謊“為你所感染。”
說罷,她還幽幽地感慨道“年輕挺好的,總是情緒波動鮮明。”
楊戩毫不掩飾地笑話她,偏偏不笑出聲,低著頭,都笑得發抖了。
鬼女拿著杯子的動作稍微重了一些,不咸不淡地瞟了楊戩一眼,然后說“我年長于你,是你的前輩。”
你的尊重呢
楊戩笑出聲來,笑過后,他還是撐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鬼女,笑瞇瞇的,跟他一概冷情的樣子大相徑庭,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鬼女是真的想回到楊戩還不易接近的時候。
那時候戒備雖有,但是尊重也有,客氣也有,
分寸,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