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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她扯大旗的事不僅當事人知道,當事人的好友知道,當事人的重量級家屬也知道,稚唯現在聽著外面黔首們左一句“夏女醫心善”,右一句“長公子仁義”,只覺得腳下仿佛扎著釘子一樣,站立難安。
主要是吧
這些贊譽里面它沒有一條提到秦王啊
不清楚這個時空真實的秦王政是個怎樣性格的人,會不會因為這事而多疑、不滿,稚唯對此略有些忐忑,卻無奈沒什么好的補救辦法。
她曾為完善“暖冬計劃”多次請教韓林、章老丈等人。
大家對新事物總是抱有謹慎態度,稚唯作為后來者,新意不缺,只苦惱這些新意要如何讓黔首們更容易去接受、去嘗試,對韓林等“土著人士”的意見自然是虛心接受,所以今年“暖冬計劃”搞得規模并不大,據點就是這兩間食肆。
她不曾料到后續反響會這么好,怎么可能有膽子空口無憑去“碰瓷”秦王政呢
就是真料到,那也不敢。
她選擇借勢扶蘇,是仗著通過字帖來往建立起來的微薄師徒情誼,以及根據蒙恬的人格品性,破罐子破摔推測“能讓蒙恬交好的長公子,就是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決定淺淺得試一試。
事實證明,她的決策沒有錯。
非常規的食肆能順利經營到現在,沒被市吏拿著秦律計較;百十件羽絨被服能順利分到孤寡、貧弱等真正需要救命的人手中,沒有激起大范圍的鄰里、鄉里矛盾,這背后定是有人在幫助她疏通基層關系,否則光靠韓林這支初步扎根咸陽的商隊,是不可能做到一點風波都沒有的。
單憑這兩點,稚唯便感激扶蘇,也佩服他的心懷,并一直記得要找機會當面致謝。
不過現在場合不對,她知道“教字先生”就是長公子扶蘇的事也沒有在明面上戳破窗戶紙,這要是當面暫別長者和蒙恬,跑過去對扶蘇寒暄、聊天、見禮,那她少不了要給在場的雙方做個自我介紹。
這太考驗她的演技了。
考慮到他們雙方其實還是一伙人,那到時候演技大受考驗的就不只是她了。
萬一某位長者懶得裝,直接攤牌,或者扶蘇公子直接叫出一聲“阿父”,那她是裝傻充愣呢還是裝聾作啞呢
稚唯只是稍微想想,表情就又快繃不住扭曲起來。
“這是什么另類修羅場啊”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半玩笑半真好奇問道,“阿唯啊,你說他們三人知不知道你已經猜出來'長者'的身份了”
[統你胡說什么呢]稚唯一本正經道,[我猜出什么了我什么也沒猜出來,我又沒有證據,他們誰承認了沒有吧。]
系統“”
稚唯果斷側身,假裝個頭矮沒看見正在觀察民生的扶蘇,伸手示意長者和蒙恬一并向食肆里面走走、轉轉,對門外的場面一句話帶過。
“外面正在分食丸子,亂糟
糟的。現在快到餔食時分,后院廚房對黔首們開放'拼餐'活動,不知兩位尊者有沒有興趣一觀”
秦王政和蒙恬一眼就能看穿小女子轉移他們注意力的意圖和她那點暫時性失明”的小心思,都沒計較,反而還覺得有些好笑。
若是現在把扶蘇長公子叫過來跟他們一起行動,不知道小女子的反應會不會更有趣
但秦王政暫時還不想暴露身份,再說,夏稚唯年紀小,機靈通透,相處起來并不令人無聊,他心情好,不介意多寬容一點,想著小女子臉皮薄,遂打消逗她的念頭。
“拼餐活動是何意”他問。
蒙恬會意地接道“方才我們來此地的時候,似乎沒有這項活動”
“嗯,這活動只在正午、餔食及夜間開放。具體形式不好講,但一看便知。”
怕貴客會被在食肆幫工的鄉民們沖撞,稚唯邊解釋邊在前面帶路。
不過她好像過慮了。
不知韓信提前通知兩間食肆后,章老丈或是韓林特意吩咐了什么,眼下他們一路走來,碰到的鄉民、雇工皆是默不作聲地見禮,然后遠遠退開,或是繼續干自己手頭上的事,沒有莽撞過來打擾的。
稚唯暗自松了口氣,真怕哪位長輩不放心過來多問一句,或者好心想要替她招待貴客她糊弄長輩倒是好糊弄,但言語一多,怕是會讓身邊兩位聽出端倪,明悟她已心知肚明長者是誰。
那她再面對二人,就不能繼續用這還算輕松自在的態度,不然就是存心怠慢、心存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