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把自己每日本就沒多少的吃食分給它,和它一起吃。
然而哪怕他那樣精心,那只麻雀也只活了幾日。
堂溪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那么傷心,親手在他的菜地旁挖了一個小小的坑,將麻雀埋了進去,然后枯坐了一日。
傍晚時堂溪靖拿了一個窩頭出去遞給他。
小太監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向他,明明哭得眼都紅了,卻還是沖他擠出了一個笑來,“謝謝殿下。”
堂溪靖還記得那日的夕陽,淡粉色的光落在小太監紅彤彤的眼眶和鼻頭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因此堂溪靖難得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安慰道:“別哭了,又不是你害死的它。”
然而小太監卻只是搖了搖頭,“我要是早些把它放了就好了。”
堂溪靖也不知為何,明明只是這樣平常的一句話,卻好似戳中了他。
他也不知為何心中會升起一絲無名的怒火。
竟就這么直接轉身離開,將小太監一個人留在了院子中。
小太監有些無措地想要起身,然而不知是不是蹲得太久腿麻,竟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堂溪靖聽見動靜終究還是停下腳步,轉身將他扶了起來。
“殿下”小太監有些無措地叫他。
堂溪靖垂眸看向他,第一次發現小太監的眼睛這么亮,浸滿了水光,淚盈盈的,就像很多年前在雪山上看過的一汪泉水,清澈透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你說的是。”堂溪靖第一次俯下身來,為他輕輕拍干凈衣服上的土,“應該早些放了它。”
他待那小太監越來越壞。
小太監常常會望著他發呆。
堂溪靖猜他會不會是在回想自己以前的模樣。
然后發現從前的堂溪靖再也不會回來。
這樣他便該走了吧。
何必守著一個記憶中的殘影,自己給自己戴上鎖鏈呢。
他從前一直期盼著小太監能早日清醒,趕緊離開。
可當他真的離開后堂溪靖才發現,原來沒有他,是這樣一件殘忍的事情。
這些日子接連下了許多場雪,院子里的雪化了又落,還是厚厚的一層。
院子里被人放進來好幾日的吃食,然而卻一口都沒動。
自從小太監的尸體被抬出去那日起,堂溪靖便只剩下了一個姿勢,日日枯坐在床邊望著窗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外面再也不會出現小太監的身影。
直到新年將至,天空中突然綻起一朵朵煙花。
這里的日子無聊,因此這是這些年他們唯一可以窺見外面世界的活動。
所以每年放煙花時小太監都會興沖沖地拉著他一起去院中看。
堂溪靖一開始并不以為意,這對從前的他來說并不稀奇。
然而看到小太監興奮不已的模樣,他還是會勉為其難地做出一副喜歡的樣子。
時間流逝得這樣快,竟又已是年關。
“小豆子”堂溪靖猛地站起身來,一邊向外跑去一邊叫道,“放煙花了,你快來看”
“你不是最愛看煙花嗎”
“放煙花了,快出來看啊”
“小豆子,放煙花了,你不來看了嗎”
“小豆子,放煙花了”
“放煙花了”
堂溪靖沖到院中四處叫喊,然而院外只有凌冽的寒風和輕飄飄的落雪,并沒有那個陪了他十年的身影。
“小豆子,小豆子”
堂溪靖大聲叫著這個從前他最瞧不上的,一個太監的名字。
然而院中安安靜靜,再沒有一個人給他回應。
堂溪靖似乎這時才終于有了他離去的實感,心中像是裂開了一道縫,有風吹過,帶起巨大的轟鳴聲。
堂溪靖有些痛苦地跪在地上,自從他親手殺死他母妃后,心還是第一次這樣疼。
疼到像是被人用刀一點點切割,然后搗碎研磨,最后什么也不剩。
怎么會這么疼
“小豆子,小豆子”
雪中突然落下了幾滴水,瞬間在地上融出了幾個水坑。
堂溪靖也不知為何如今腦海里竟只剩下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