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劉海下是一雙圓圓的眼,霧盈盈的,像是含著水汽,不知是不是哭過的緣故,鼻頭還是紅的,薄薄的唇緊緊抿著,像是壓抑著什么。
不知為何,只是看著他,堂溪靖的眼前卻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張極為模糊的臉,但他看不清那是誰的臉,只是那張臉和眼前的少年給他的感覺一樣。
都很像一只小鹿。
“謝謝。”少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堂溪靖搖了搖頭,這才回過神來,道:“沒事。”
剛說完他突然想起醫生的醫囑,于是連忙掏出手機問道:“你家人的電話給我一下。”
然而不知為何,久久都沒有得到回答。
堂溪靖抬起頭來,然后就見少年定定地望著懷里的骨灰盒。
堂溪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聲音瞬間低了下去,“不好意思,我不是找你要醫藥費,只是剛才醫生有些話需要轉達給你的父母。”
“我沒有父母。”少年終于回答了他。
堂溪靖聞言看向他懷里的骨灰盒,他不知道里面裝的是誰的骨灰,但也不敢問,因此只能說了句,“抱歉。”
“那你家還有人嗎”堂溪靖想著轉告給其他監護人也是一樣的,但一開口卻發現自己這話怎么問的這么怪異。
因此連忙想要道歉。
然而還沒開口,就見少年的眼淚一滴滴砸在了懷里的骨灰盒上。
他看起來那么難過,然而卻也只是死死咬住嘴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對不起。”
堂溪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道歉,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面前的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似乎想要克制,然而眼淚卻流得更加洶涌,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聳動。
堂溪靖原在門口,見狀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安慰似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少年察覺到他的動作,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便像是一株即將倒下的枯木終于找到了支點。
頭一點
點垂下下去,抵在他的胳膊上。
很快,堂溪靖的衣袖便濕了一半。
堂溪靖有點潔癖,平日里跟別人挨得近些都覺得難以忍受。
然而今日少年哭濕了他的半個胳膊,竟沒有生出半分的不適感。
大概是因為他哭得實在可憐。
堂溪靖開車將他送回了家,不知是不是今日情緒波動太大,少年竟就這么在他車上睡著了。
堂溪靖看著他的睡顏愣了片刻,終究還是叫醒了他,“醒醒,你到家了。”
少年聞言立刻睜開眼睛,因為困倦眼神有些迷茫,愣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連忙沖他道了聲謝。
你心真大,也不怕我就這么把你賣了。”
堂溪靖本想逗逗他,然而少年卻一本正經地回道,“你不會的。”
“為什么”堂溪靖覺得有些好笑,“你又不認識我,怎么知道我不會呢”
“你是好人。”少年望著他道,“我直覺很準的。”
堂溪靖雖然覺得這只是漂亮話,但聽著確實讓人舒心,也不由笑了一下,“快回去吧。”
“謝謝你。”少年又說了一句,然后下了車,抱著懷里的骨灰盒向遠處走去。
堂溪靖本想離開,然而不知為何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卻突然感覺到有些傷心。
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情緒,像是心上被人不小心劃開一道小口,明明傷口不深,卻怎么也無法愈合,每日空蕩蕩地透著風。
然后突然有一日,那條口子被人補上了。
雖然不再透風,卻讓他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