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很快傳來紀和玉平靜而均勻的呼吸聲。
纖長濃密的眼睫隨著少年呼吸的頻率微微輕顫,被昏黃的燈光一照,襯得少年眼底的烏青尤為顯眼。
他看起來的確是累極了。
云澈遲疑了片刻,按了按座位邊上的呼叫鈴。
在空乘出聲詢問云澈需要什么服務之前,云澈率先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身側沉睡的少年,示意她不要出聲。
空乘很快就領會了云澈的意思,替紀和玉拿來了一塊毯子。
云澈向她點頭致謝后,接過毯子,輕輕蓋在了紀和玉的身上。
紀和玉睡得很沉,即便是這樣的動靜也沒有將他吵醒。
在這之前,云澈從未有過對朋友這么體貼的時候。
他的朋友們,林安然、蔣一清等人都和他一個年紀,當年不需要他的照顧,現在就更不需要。
反倒是對著比自己小了7歲的少年,云澈難得地生出了些作為前輩的自覺和關愛。
云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繼續翻看手中的經濟學雜志,即便是翻頁的時候,云澈也不忘盡量壓低書頁扯動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云澈忽而感覺自己肩上多了一點重量。
云澈下意識地微微側頭,只見紀和玉不知什么時候上半身開始往他所在的方向倒去,以至于現在,竟將頭枕在了他的肩上
這個事實令云澈渾身頓時一僵,翻書的手一時間頓在了空中,抬起來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
肩上的少年體溫微涼,呼吸卻是濕熱而有節律的。
屬于另一個人的呼吸就著這個姿勢噴灑在他的耳畔,令從不與人親近,哪怕是和林安然等好友相處時也始終保持淡淡距離感的云澈如臨大敵。
恍惚間,云澈甚至覺得,自己當年16歲的時候,第一次站在世界級賽事的滑雪場上,也沒有現在這樣古怪而忐忑的緊張。
畢竟和紀和玉只有數面之緣,這樣的姿態又實在頗為古怪,云澈下意識想要將紀和玉扶起,但當他真這么抬起了手時,又生生頓住了。
思及方才所見的,紀和玉眼底的烏青,云澈無聲地嘆了口氣,仿佛在少年身上見到了自己,見到了林安然和蔣一清,以及數之不盡的運動員們的影子。
在國分站賽上,紀和玉所遭遇的暗害和不公,云澈并非沒有耳聞。
只是在云澈看來,這樣的經歷是所有活躍在這片冰雪賽場上的運動員都可能經歷的,而紀和玉并不是那種輕易會被打倒的人。
少年就像一棵尚未長成的翠竹,漂亮,堅毅,永不言棄,仿佛世界一切與美好掛鉤的詞匯,都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
云澈覺得紀和玉能挺過去。
云澈是個十分務實的人。
在他眼里,比起可能勾起傷心回憶的安慰,或許一句“比賽加油”更像是紀和玉需要的。
至少如果是當年的自己,在面臨這樣的處境時,一定會很想,很想得到一句“比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