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和玉就這樣站在陳長興的辦公桌前,目光鎮定地與陳長興對視。
少年雖只有十六歲,身量也因尚未長成而顯得單薄瘦削,但此刻他背著光站在桌前,陽光勾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剪影,以俯視的角度凝視著陳長興時,竟然令陳長興恍惚間覺得,眼前之人并非少年,而是與自己站在同等地位的,說話時具有相當分量的成年人。
陳長興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
少年堅決的語氣和神色終于讓他確認了一個事實。
紀和玉是說真的。
“小玉,練出新的四周跳,遠不像你想的這么簡單,”陳長興揉了揉發漲的眉心,語氣卻是終于軟了下來,“你還小,不急這一時。”
“冬奧會名額的事總會有辦法的。”說到這里,陳長興的嗓音隱隱有些艱澀。
“不止是冬奧會名額的問題,”紀和玉輕聲道,“陳教,我和蔣哥都在大獎賽上獲得了獎牌,這對于華國花滑的影響力的提升可以說是巨大的。但,這也只是開始。”
“想要將華國花滑推向世界舞臺,我們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也是最艱難的一步,陳教,在這樣的時候,如果不能抓住機會,今后的路,恐怕會更加難走。”遲疑片刻,紀和玉把自己心中所擔憂的事情和盤托出。
紀和玉這一番話令陳長興和駱溫明都愣在了原地。
雖然他們一直都知道紀和玉的心智簡直成熟得過分,也根本意料不到,少年會說出這樣一番見解。
作為華國國家隊的總教練,陳長興對大局的敏感程度不差,稍一思索就意識到了紀和玉說的沒錯。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果華國能抓住機會,進一步證明自己的實力,就能大大鞏固華國花滑在國際上的影響力
而冬奧會,無疑是最好的平臺。
“小玉”駱溫明沉默了片刻,失笑道,“小小年紀,一天天的都在琢磨些什么,你這樣子,倒顯得我們太沒用了些。”
紀和玉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不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就不罷休。
“這樣你會很辛苦,”年長紀和玉幾十歲的陳長興,在面對這個小輩時,竟然生出了難以招架之感,他不敢和紀和玉對視,稍稍偏過了目光,道,“你還沒進入發育期,四周跳對你身體的損傷實在是太大了。”
“我知道,”紀和玉平靜地說,“我都知道。”
“陳教,難道蔣哥選擇帶傷參加比賽,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會有怎么樣的后果嗎”
陳長興又愣了一下,沒想到紀和玉竟然會用蔣一清的例子來反駁自己,無奈道“一清已經是有自己的判斷力的成年人了,他的選擇,也是我們教練組和他一起,深思熟慮的結果。”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有自己的判斷力,我現在,也正是在征求我的教練組和我一起深思熟慮,”紀和玉向旁邊稍稍邁了半步,仍舊直視著陳長興的雙眼,語氣愈發強硬,“陳教,我想,年齡不是評判一個人說話的分量的標準。”
辦公室內,氣氛愈發緊張。
駱溫明遲疑了片刻,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到了紀和玉的身邊,將手搭在了紀和玉的肩上,無聲地表達了他的態度。
少年神色鎮定地與陳長興“理論”時,周身的氣勢仿佛浸滿了霜雪,根本不像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更像一個浸淫冰場已久,比賽經驗無數的老將,簡直是在發光。
駱溫明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紀和玉的能力。